原来,它竟是如此精巧的合璧之制!
姜宛辞用指腹小心翼翼地从金丝内里,取出那嵌合着的一寸玉心内胆。透过日光,竟见那内胆中空薄壁,玉质细腻如凝脂。
她屏住呼吸,将玉胆拢于掌心,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慢慢旋开。姜宛辞惊讶地发现,这玉芯竟也能从中间分开,变为两半。
那两面玉芯,外圆如天,内方似地,静卧在她汗湿的掌心中。
一面,以古老的金篆镌刻着两行小字——
“花开东阙,月照西楼。南山有约,照归我程。”
她怔在原地。
这是父皇的笔迹,温厚如旧,让她鼻尖猛地一酸。
另一面,则刻着八个毫无章法的细小凹槽,排列奇特,难以捉摸。
姜宛辞死死盯着手中一分为二的玉胆,目光在箴言与暗槽间疯狂巡弋。
巨大的震惊与恍然过后,是莫名涌上心头的、带着寒意的悚然。
父皇……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所谓“犹寄吾声”,是为她留下了一条生路?
还是一个……国家不容外人窥探的秘密?
她的喉咙一阵刺痛,像被荒草封喉。
泪水滚烫地涌上眼眶,却被她狠狠逼退,只在眼底留下纵横的血丝。
比那微末希望更先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父皇……您让我活下来,有没有想过我会经历什么?
有没有想过女儿会被怎样折辱,怎样践踏,怎样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您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让我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独自在这狼窝虎穴里周旋。
她有多想和最爱她的父皇、母后,和所有珍视她的人,一同死在那场干净而炽烈的大火里!
至少那样,她就不必承受这日复一日的凌迟,不必在每一个深夜被噩梦噬咬,不必像此刻这般,连一声呜咽都要碾碎在齿关之间。
殿外风声穿过空寂的回廊,卷起一丝呜咽般的回响。
昭华殿如同一具巨大的空壳,冰冷的天光落在她指尖,将那八个暗点折射成细碎的、银屑般的光斑。
她将玉胆紧紧合拢,用力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一团烈焰,灼烧着她的肌肤,也点燃了她几乎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眼底。
悲恸过后,一种近乎死而复生的锋芒,在她眼中悄然亮起。
至少,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她不再是无路可走。
无论如何,这手中的玉佩所指向的,必定是父皇不愿任何敌人触及的隐秘。
委屈无用,悔恨无门。
既然被选择活下来,既然被赋予了这沉重的“声音”,那么,她就必须听见,必须走下去。
哪怕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渊薮。
光落玉缝,玉缝藏声。
而她,必须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