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是来自修女的礼物。
干什么,这是修女偷来的圣血吗?
干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修女,凭什么我就要知道是哪一个。
我再也不用呼吸了,但此时毒液一股脑涌上来积在我的喉咙,苦涩,窒息。低头去看手上薄薄的透明的医用血袋,血在我的身体里,它们已经开始在里面荡漾、循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陌生,那么黑暗。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扑上去。
凯厄斯一个闪跃,作战的技巧现在用于躲避我,一只手从背后扼住我的后颈,“shh,takeeasy。”他覆在我的耳边,“我说了,这是一个礼物。她亲自去医院献的血,她自愿的,我不应该辜负她的好意,你说对不对。嗯?”他手上的动作转为不轻不重地揉捏,低柔地笑了几声,“现在好了,我们有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力气与速度,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一不小心就断手断腿。”
“我姐姐献血给我。”我重复着。
“她为你提供了第一份食物。”凯厄斯在我耳边道,“你不能永远不喝人血,这是在折磨你自己,善良的修女恐怕也不希望你永远承受这样的委屈。“凯厄斯走到我面前,抽走我手上的空空如也的血袋,“现在,你知道了。”
我咽下了毒液,我要去见她,就现在。
离开冷库,不过几秒我就到了电梯口,入口的守卫看见我立马向前一步,我体内的动物性分毫不差地感知到了其中的忌惮与防御。凯厄斯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他们看见他便放下戒备了,一点头就消失不见。
他后我一步上电梯,“据我所知,今天不是个好时候。”
我管不了那么多,一个劲地按向上的按钮,见状,他突然过来钳住我的手,“我懒得费劲叫人类来修电梯。除非把他们当饭后甜点。”
我放下手。
电梯缓缓上升。
可是越往上,身边的空气越不对劲,食物、食物、通通都是食物,难道我的上面有一百个人在烤羊,做派,酿酒,他们在干什么,上面在弄满汉全席吗?手不自觉地攥紧,为什么刚刚明明喝过血,但此时还是那么饥肠辘辘。抬头看了凯厄斯一眼,他扬着下巴,缓慢地给了我一个微笑。
“上面在搞什么?”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多食物的味道。”
他胸膛在默默地抖,笑得抖,“上面——今天是开放日。”
开放日……电梯还在往上,闭上眼睛,蹲下,忍耐着要冲破电梯的欲望,还有什么东西飘荡在食物的中间,香水,柑橘味,玫瑰,百合,指甲油化学剂的气味,汗水,狐臭,定型摩斯……上面没有食物,那是人类!都是人!
太近了。
“下去。”我试着屏息,但没起到任何作用,那些气味还是不停地往我的身体里钻,我的胃正在化身为恶魔,手疯狂地拍打起电梯按钮,“我要下去!”
“让我下去!”
“安静!”凯厄斯扶过我的脸,这时,只听“咔”一声,电梯震了一震,最后原地悬停。
为了忍耐食欲和杀欲,我只能拼命地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金发,皮肤,让他的气味掩盖人血的气味。凯厄斯一手勒住我,他的脖子发出一种奇怪的憋在喉管深处的声音,像大猫的呼噜。嘴边游来一根手指,指腹抵住我的尖牙,“永远不要咬破自己。”几秒后又幽幽补充,“也不要咬我。那样我会忍不住将你掀翻在地。”
他让我闭眼。
轰地一响,电梯坠落。门被踢开,凯厄斯把我拖回了高塔。远离了人群,身体终于不再剧烈颤抖。
耳边是海浪声。
我冲到书桌翻找手机,还没找到,原先的布包就破了,停顿几秒,再次动起手来,埋头到衣服堆里,刺啦,衣服烂了。好歹手机终于掉了出来,在地上滑了一寸,豹子似地扑过去,手去按按钮,我还记得修道院的电话。
“冷静一——”
咔吧,手机裂了。
不不不,还能怎么办,我丢了手机左找又找,在桌边发现一只笔,翻墙倒柜抽出一叠纸来,我要给赛琳写信,去沾墨水,但手一个劲地抖,下笔,立马溅出一滩墨,扔了重写,眼睛死死盯着,咬着嘴唇,用尽全力保持落笔力量匀衡。刚勾出几个字,塔下的岸堤突然砸来一个大浪,直直地砸倒我的耳边,就着一砸……笔在手上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