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抬起头。
“陈总,薇姐,”她开口,声音比前几日清亮了些,“这边的事情,如果暂时告一段落……我想休息几天。”
秦微挑眉,故意打趣道:“哟,这会儿不嘴硬了?当时人家大半夜站在你公寓楼下吹冷风等着,某人就是不见。”
丁一耳根红了一下,却没反驳,只是目光恳切地看向陈碧云。
陈碧云打量着丁一。
这个年轻的女孩,在这短短几天里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诋毁和内心煎熬。
她扛住了,没有崩溃,在风暴中努力配合着一切安排,是该让她喘口气了。
“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状态。”
沈心澜蜷在公寓的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绒毯。
平板电脑放在膝头,屏幕上是持续发酵的新闻页面。
她看着商丽君的转发,看着越来越多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支持丁一的队列中,看着舆论风向彻底逆转,#丁一荆棘花开#、#反对家暴#等词条攀上热搜,替代了之前那些充满恶意的标签。
欣慰混合着疲惫,在心头弥漫开来。
她看到那篇长文底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真实声音。
一个ID叫“小土匪不吃糖”的网友留言:“我跟丁一做了三年同桌!文章里说的都是真的!丁一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摸黑她的人,我祝福你们也有个这样的爹!!!(愤怒)(愤怒)”后面还跟了个哭脸和拥抱的表情。
是裴晓蕾。
沈心澜几乎能想象出那个活泼直爽的女孩在屏幕后咬牙切齿打字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眶却有些发热。
紧接着,另一个实名认证为“徐珊珊”的账号也转发了长文,并写道:“我就是当年被丁一在天台救下的人。文章所述全部属实。如果没有丁一,可能早已没有今天的我。她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善良的人,我愿意为她作证。感谢说出真相的人,也请停止伤害。”
沈心澜为了搜集证据,特意飞回成都。
林素言和丁一当年的诊疗记录还好,沈家最不缺的便是医疗方面的关系,沈心澜拜托哥哥沈云舟在医院,帮她辗转找到了存档。
她去了一趟九中,找到了丁一高中时的班主任梁露老师。梁老师找出了当年为丁一申报见义勇为奖的原始材料,还提供了赠送锦旗的照片电子版。
“丁一那孩子……不容易。”梁露老师看着沈心澜,目光温和又带着洞察,“替我跟她说,老师一直以她为荣。”
从学校出来,沈心澜又跑了当年的派出所。
过程并不顺利,时过境迁,人员变动,查阅旧档案需要层层审批和手续。她几乎磨破了嘴皮,最后才在一位老民警的同情和帮助下,看到了当时的材料证明,并获准拍摄了关键部分(隐去隐私信息)。
就这样,一点一点,像燕子衔泥,她将散落各处的证据碎片搜集齐全。
然后连夜飞回上海,几乎是彻夜未眠,回忆着有关丁一的往事,写下了那篇长文。
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时,窗外已是晨光微熹。
她累得几乎虚脱,却毫无睡意,只是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帖子下的反应。
那天在丁一楼下吹了太久夜风,回来后又心力交瘁,没怎么休息好,免疫力降到最低,这两天她一直低烧反复,浑身酸痛,头重脚轻。
此刻,看着事态向好发展,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疲惫和不适。
寒意一阵阵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即便裹着毯子也觉得冷。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触手滚烫。
得吃退烧药了。
她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沙发靠背稳了稳,倒了杯温水。
门铃响了。
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沈心澜放下水杯和药片,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玄关,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的一瞬,微凉的空气涌进,带着门外走廊的气息。
丁一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沈心澜脸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沈心澜此刻的样子确实称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