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娘的三石啊!”
余家院子里,刘丁香任由张兰英推搡打骂,不言不语,犹如一具空壳,只呆呆地望着那盖着白布的人。
她的夫君。
她的三石哥。
他终究食言了。
他们没能子孙满堂,白头到老。
“啊!”
须臾后,一声哀叫刺破晴空。
谢峥从人缝看进去,刘丁香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仿佛也跟着死了。
哭嚎仍在继续,沈仪不忍再看,拉着谢峥和谢义年回家去。
谢义年用力搓两下脸,表情沉重:“那么大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沈仪揩去眼角湿润:“昨日丁香妹子还说要给三石做双新鞋呢。”
结果新鞋没做成。
新鞋的主人也没了。
“阿爹阿娘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谢峥左手沈仪,右手谢义年,紧紧握住,“活一千岁,一万岁!”
沈仪哭笑不得,心头伤感淡去几分:“活这么久,怕是要成老妖怪了。”
谢峥皱皱鼻子,小声道:“可是我想永远和阿爹阿娘在一起啊。”
谢义年心软得一塌糊涂,握紧谢峥的手,看向沈仪,言语郑重:“会的,我们一家永远不分开。”
-
在青阳县,若有人离世,通常举办三日丧事,第四日下葬。
三月初四,晨光熹微之际,余三石入土为安。
全村人皆为其送葬,谢峥也不例外。
张兰英扑在小小坟头上,哭得不能自已,余家其他人也都无声落泪。
唯独刘丁香。
仅短短三日,刘丁香便消瘦许多,丧服罩着嶙峋躯体,仿佛挂在细枝上,随风摇荡。
她立在坟前,低眉敛目,无喜无悲。
“三石在世时对她掏心掏肺,她竟然一滴泪都没掉。”
“真替三石不值,他就不该娶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可人伤心到极致时,是哭不出来的。
“走了,回家去。”
谢峥最后看一眼刘丁香,随谢义年和沈仪离开。
。。。。。。
翌日,谢峥坐在窗槛底下翻看《论语》。
李裕他爹虽纵容下属欺压百姓,却是有几分真才实学,谢峥从他的批注中学到不少东西,可谓受益匪浅。
沈仪今日进城卖酱,顺便将络子送去裁缝铺,到家时神色异常凝重。
谢峥正寻思着,待会儿要不要去找刘丁香,安慰开解她一番,见状便问:“阿娘怎么了?难不成香满楼也压价了?”
“那倒没有,徐掌柜很客气。”沈仪放下竹篓,喉头溢出哽咽,“你丁香婶子没了。”
谢峥心一沉,捏紧书页:“怎么会。。。。。。”
沈仪叹道:“有二流子爬墙头,被人瞧见,说了些难听的话,她一时想不开,用那半截簪子割了腕。”
谢峥想起那个青春靓丽,会温柔摸她脑袋的女子,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丁点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