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赶到五姑居住的院落。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凄凄哀哀的呜咽声。
室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着锦缎,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坐在床榻边,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童垂泪,正是得宠的小妾五姑。床上的男童面色青紫,嘴唇发黑,软软地瘫在妇人怀中,已然脱力昏厥过去,这便是何太冲的幼子何鑫宝了。
旁边还围着几名昆仑派的医师,个个都额头冒汗,愁眉不展着。
“鑫宝!我的儿!”
何太冲见状心如刀绞,一个箭步冲上前,半抱着五姑与何鑫宝,又颤颤地伸出一根指头,去探何鑫宝的鼻息,气息已是十分微弱。
而这些医师竟然没有一人上来向他禀明情况,何太冲便知事情不好。
他猛地转头,对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医师怒吼,“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中的是什么毒都查不出来吗?!”
何太冲声音嘶哑,目眦欲裂,平日里掌门的威仪荡然无存。五姑被他吓得止住了呜咽,一抽一抽地啜泣着。
方伊亭见状,立即温声开解,“何掌门息怒。此刻救治小公子最是要紧,您身为一派之主,更当保重己身。若您因怒火伤身,岂不更添一重坏事?”
她言语恳切道,“贵派诸位大夫见小公子如此,想必也是焦急。不若让他们静下心来,再行思忖,说不定便能拾得先前遗漏的蛛丝马迹,诊出小公子的病因呢?”
昆仑派医师们虽不敢抬头,但心中都对方伊亭感激。
“何掌门爱子心切,我等感同身受。小公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周芷若眉头轻蹙,亦是不忍。
她看着五姑哀戚,从而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从前自己生病时,母亲也是如此忧虑悲伤……
只是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了。母子分离最痛,若何鑫宝年纪小小便离世,五姑定会绝望得肝肠寸断。
就在这时,那名被派去请医师的弟子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却是张无忌。
方伊亭的眼眸微微眯起。
张大好人驾到,这一脚他是非掺不可了。
说起来,张无忌本来是在昆仑派内闲逛,想找人问雪莲的事情,但却正好撞上了外出寻医的人。好巧不巧,这弟子就是安排他住宿的弟子,张无忌拉着人问了两句,知是掌门之子何鑫宝中毒,道是医者仁心,自己去看一看也无不可。弟子半信半疑,咬咬牙,还是把他带来了。
“掌门,这位曾兄弟说他通晓医术,或许能帮上忙……”弟子急忙回禀。
何太冲此刻心烦意乱,见张无忌年纪轻轻,哪里肯信,当即皱眉挥手,“胡闹!他能懂得什么?速去山下请名医来!”
张无忌正要开口,方伊亭却上前一步道,“何掌门,山下路远,一来一回恐耽搁时间。既然这位曾兄弟有心,不妨让他先看看,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我们可即时派人去请山下医师,并不耽误。”
“掌门您看,如何?”
方伊亭所言倒是在情在理。何太冲看着着怀中虚弱的爱子,鼻腔终是哼出一股气,对张无忌道,“好!那你便来看看。若敢胡言乱语,我绝不轻饶!”
张无忌也不多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仔细查看何鑫宝的面容、扒开眼皮观察瞳仁,又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诊。
片刻后,他抬头面向五姑,问道,“夫人,小公子晚膳时,吃的是什么东西?今日又接触过什么物品?”
五姑道,“宝儿晚膳时用了些菜羹与豚肉,吃了饭……膳后点心,点心又用了些我亲手做的薯丸圆子,喝了小半碗牛乳,便无其他了。”
她想了想,“今日宝儿一直与我在屋内,并未出去过,所接触的也只是这屋内的东西而已。”
张无忌闻言沉吟了片刻,又环视四周,一一打量过这房子的每件物品。房间里摆设精致华贵,何太冲显然是极宠爱这对母子。桌上还有一些尚未撤去的点心。
他的目光又落在窗边的一盆花植上。
张无忌走了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盆开着细小星状白花的植物,又回到何鑫宝身边,再次确认了脉象,心中已然有数。
“何掌门,夫人,”他从容道,“小公子并非中了什么奇毒,而是食用了与这‘星野萝’相克的薯丸所导致的症状。”
他指向桌上残留着的薯丸,“若我想得不错,这薯丸的主要原料是西山特产的紫玉薯,本身无毒,甚至有益气之效;而星野萝本身的毒性可忽略不计,也是无妨的。但二者相遇,于人体中相合,便生成了一种可麻痹经络的毒素,孩童体弱,如此便受不住了。”
五姑疑惑道,“可我也吃了那薯丸,为何无事?”
张无忌耐心解释道,“夫人请看,这‘星野萝’花瓣细小,花粉却多,色泽与花瓣相近,不易察觉。公子年幼,觉得这小小花朵新奇,用手触碰花瓣,花粉便沾在手上。他年纪小,难免有吮指或用手擦脸的动作。”
“花粉进入口鼻之中,他再食用薯丸,这才引发了毒性。夫人是成人,自然不会如孩童般把玩花朵,手上未沾花粉,自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