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抬起手试图穿过花瓣去触碰华彩。
繁多的花瓣像一片厚重的墙壁,倪素手伸得艰难。
倪素努力的时候,华彩那双修长漂亮的手穿过花瓣的阻隔,握住倪素的手。
倪素一愣,华彩微微用力,将倪素慢慢拉到身前。
还没等倪素好好看上华彩一眼,一道晃眼的白光在眼前炸开。
意识沉沉,落入漫天白光。
等倪素再有意识的时候,她站在镜子前,镜子中是一张稚嫩的脸。
这是倪素之前看到过的小时候的自己。
倪素在梦中重新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小的一个,穿着邻居家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穿不下的花裙子,这条裙子实在好看,裙摆的蝴蝶结里载满了倪素小时候的童真梦想,这是倪素最好看的一件衣服,而不是倪子豪留下来的旧衣服。
倪子豪穿过的旧衣服灰扑扑的,衣服上毫不意外地带着洗不干净的一角污渍,长大后倪素回望童年时光,发现只有这花裙子是童年的唯一亮色。
小的时候还会想父母爱不爱自己,长大后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够爱就是不够爱,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也只有小时候的自己既天真又可怜,总想着去去奢求那份爱。
倪素打量这间屋子,是小时候的自己住过的那间屋子。
骤然从大人视角切换到小孩视角,原本狭窄的屋子用小孩视角来看,变得大了不少。
倪素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屋子,想起失去意识前握住的华彩的手,想去找到她,轻轻地走到门边,慢慢地拉开一条细缝,从细缝里看门外的世界。
房间外面是客厅,墙角放着扫把和撮箕,电视机嘈杂的声音从倪素看不到的墙壁后传来,倪素拉开门往外走,下意识地放轻步子,这是长久在这个家里生活带来的习惯,融进骨血,很难轻易改变。
倪素没走出两步,看到地板上一个缺了一角的大玩具汽车,它身后跟着长长的玩具汽车车队,倪素一愣,久违的记忆此刻在脑海中复苏。
在倪素小的时候,倪子豪总是喜欢玩这样一个游戏,把他的玩具汽车排成一条长长的车队,不能挪开,不能踢开,不能碰倒,如果扰乱了车队,他就会不顾场合地大声哭嚎,他不在乎丢不丢脸,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为他兜底,奶奶、爸爸、妈妈,无论哪个,都会来耐心地哄他。
至于妹妹倪素,如果她把车队打断,奶奶、爸爸,他们两个人的矛头就会指向妹妹。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不被偏爱的在家里战战兢兢。
小时候的倪素能迈出的步子有多大呢?试图越过这个挡住去路的玩具汽车车队时,即使在大大小小的玩具汽车里找到最小的那辆车,十次中有两三次碰掉碰歪,倪素小心翼翼的放回原来的位置,如果倪子豪没看到还好,只要他看到了,倪素总免不了一顿责骂。
无论是重男轻女的奶奶,还是不耐烦听到哭闹的爸爸,偏心的妈妈或许会来短暂安慰一下倪素,然后歉疚地看她一眼,处理倪子豪哭闹打滚撒泼留下的残局。
回忆收束,顶着五岁小孩身体实际十九岁的倪素,看了眼客厅。
客厅里没有人在,只有桌上的饭菜在冒着热气和香味,酒瓶旁的杯子里有半杯酒,此情此景看起来就像一家人在吃饭,突然有什么事急匆匆的出了门。
倪素抬步站在玩具汽车车队前,下意识地去寻找最小的那辆车,打算从它上方迈过去。
想了想,倪素一顿,找到最大的那辆汽车,抬起小短腿,一脚踢开,塑料玩具车碰上桌角接连发出的碰撞声在耳边炸响。
噼里啪啦的,就好像在过年。
啊~真是令人觉得欢快的声音啊。
倪素十五六岁的时候想起五六岁的自己,只会觉得懦弱,痛恨命运的不公,而今十九岁的自己想起五岁的自己,只想跨过时空好好抱一抱她。
毕竟,五岁的倪素什么错都没有,不是她的错,她没能得到好的对待,她也很无助,如果连自己都否定这段过去,小时候的那个自己那也太可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