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气味,像潮湿地窖中未干的肉块,萦绕在柴可的鼻腔。
那是熟悉的腐败之气,却也混杂着一丝皓曾经拥有的体味——不属于人类,也不完全来自兽人的体温,像半凝固的亲密,永远抓不住却总在靠近。
他睁开眼,窗外依旧是实验区日夜不分的冷色灯光。皓已沉睡三日。
那具蛆肉与骨骼交织的身体,被柴可封存在低温胶囊中。
皓没有死,也没有醒。
他的脑波在某个奇异频率上持续波动,像是在与不存在的东西对话。
柴可称之为【虫梦波段】。
在这三天里,柴可没有离开。
每隔八小时,他会替皓调整维生液比例,调整孢子浓度,并重新清理那只仍然会不规则收缩的爱核。
他并不想碰那东西,但皓的身体像是有意识地维持与他的接触,只要他靠近,就会鼓起,仿佛在【记得】。
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皓【记得】。
那不是单纯的残留意识,而是某种强烈的残恋。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消散,像是在潜意识中等待一个时机,重新凝结,重新侵蚀。
柴可不敢对其他人说,他甚至关掉所有外部通讯,不让医疗部门、兽人残体观察所,或制药公司的后勤联系到他。
他知道,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皓,都会选择销毁。
而他做不到。
【我太软弱了。】他一边低语,一边替皓更换一管新的孢子维稳液,那液体像乳白色浆糊,缓缓滴入皓体内时,能看见皮肤下的蛆丝瞬间膨胀、再缓缓收缩,像是在呼吸。
呼吸。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呼吸】?
柴可知道,皓的生命形式已经不是哺乳类所能理解。
他是一种【寄宿存在】,一种透过宿主情感繁殖的高阶虫态体。
他的爱,不是诗意,是繁殖本能的异常演化,是纠缠、是残留、是黏液组成的关系凝结体。
柴可知道这一切。
可他还是没有关掉那胶囊。
他望着皓的脸,那张脸比三日前还要平静。
蠕动少了许多,骨架似乎收缩了些,颧骨下陷,但眼睑微动。
那双未睁开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在等待一个无声的召唤。
【你还能听见我吗?】
他突然这样问,语气沙哑。
空气无声,孢子沉浮。胶囊中无回应,但他心底有个微弱声音冒出来。
【你来看我了,柴可。】
那声音不属于现实,但却实在地凿进他脑中。像梦话,又像皓留在他脑内的残余心念。
他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从皓沉睡开始,柴可就经历了几次【梦听现象】。
他会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皓的声音,有时是呢喃,有时是怒吼,有时则像是在唱一首断裂的童谣,副歌永远只有一段:【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