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变得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波浪变小了,发丝被打理得柔顺服帖,卷度变得浅而柔和,垂在肩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温婉。
身上穿了件枣红色的短款风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袖口收紧,衬得身形愈发纤细。
下身是一条深灰色的直筒裤,脚上踩着一双米白色的低跟皮鞋,鞋面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泥点。
她手里提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袋子,袋口用绳子轻轻系着,隐约能看出里面叠得整齐的衣物轮廓。
晚风穿过过道,掀起她风衣的衣角,带着夜色的凉意。
她没动,只是望着我,眼角泛着淡淡的红,像蒙了一层薄雾。
先前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还在,只是多了些被刺痛后的茫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紧紧攥着帆布袋子的绳结,指节泛白。
枣红色的风衣在灰暗的夜色里格外刺眼,像一团微弱却执拗的火,映得她眼底的红愈发清晰。
整个过道静得能听见晚风的呜咽和彼此的呼吸声,她就那样站在光影交界处,看得我心里莫名一紧。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抬步朝她走去。目光始终落在脚下的地面,没有看她一眼,连余光都刻意避开。
走到她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夜色里的冰:“以后不要再来了。”
话音落下,周遭的寂静似乎更浓了。
我没看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被风吹得快要站不稳。
过了几秒,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的吸气声,她好像抬手抹了抹脸,随后,那个深蓝色的帆布袋子被轻轻递到我面前。
“这是……”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哽咽,顿了顿,才艰难地继续说。
“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天冷了。”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尾音被晚风卷着,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终于斜瞥了一眼那个袋子,帆布材质磨得有些柔软,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的。心里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语气更冷:“我不需要。”
她没说话,也没有把袋子收回去,依旧保持着递过来的姿势,手臂微微前倾,像是在做最后的坚持。
那份执拗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猛地抬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袋子,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袋子落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的衣物轮廓隐约晃动。
我没再回头,也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楼道里走。
脚步踩得又重又急,身后只有晚风穿过过道的呜咽声,还有那抹枣红色的身影,像被定格在夜色里,固执地留在原地。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垫发出吱呀的轻响,像被揉皱的纸页。
浑身说不出的难受,我不累,也不疼,就是莫名的烦躁。
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明明不困,眼皮却沉得慌,想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什么都抓不住。
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无所事事的慌裹着烦躁往上涌,心里闷得发紧,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声响敲在窗沿,滴滴嗒嗒的,像是把那些挥之不去的烦闷一点点的缠绕在我心头,让我心神不宁。
我摸过手机按亮屏幕,已经十点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转,却抓不住任何清晰的念头。
一会儿是读书时的教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桌上,老师讲课的声音忽远忽近,还有同学打闹的笑声;一会儿又跳到刚出社会的时候——背着半旧的行李袋在陌生街头打转,没地方住,睡过公园长椅,蜷过桥洞,实在熬不住了就凑钱在网吧对付一夜。
找工作屡遭拒绝,最后只能去做最苦最累的零工,手掌磨破了泡,渗着血也得接着干,发烧到浑身发烫时,裹着单薄的被子硬扛,身边连个递热水、说句安慰话的人都没有,只剩满屋子的冷清。
又想起王阳考上苏大那天,他兴冲冲地跑来找我报喜。那晚我们在街边吃烧烤,喝着冰啤酒,聊到天亮,连风都是热的。
再后来,遇到了苏小妍,我以为日子总算要不一样了,以为能和过去那个狼狈的自己好好告别,能抓住一点实实在在的幸福。
可没想到,这份幸福这么短,短到我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就好像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