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中,她能看见宁如玉眼角的细纹,以及在剧组妆造下蜡黄的皮肤,这大概是普世之间许许多多平凡母亲的形象。
现在,这个在电影中扮演她的母亲的演员,正在为她的“女儿”擦脸,动作无比轻柔,像是带着无限的怜爱。
蒲灵有片刻的恍神,表情与半个小时前她在拍摄时ng的镜头神态如出一辙。
那时候,也是在差不多的情景中。
她和宁如玉演对手戏,母女互诉衷肠,宁玉如饰演的母亲对女儿极尽爱护,一腔柔情全都倾注给了她。
演绎剧本中的人物,要想演活,演生动,除了需要演员拥有扎实的基本功和本身的天赋,更多的还是需要演员对这个角色的正确理解,以及基于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凝结出来的经验体会。
只可惜,蒲灵格外缺乏这样的经验。
所以在那样极尽温情的时刻,她没能接住戏,被章闫志喊了暂停。
宁如玉动作温柔地帮她擦去脏污,收回手,笑意和煦地看向蒲灵,“好些了吗?”
蒲灵点头:“好多了,谢谢如玉姐。”
顿了一秒,她再次对宁如玉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拖累您晚些要跟我一起重拍过那段戏了。”
“没关系,刚好我对自己那段表演也不太满意,再拍一次效果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宁如玉拉着她,走到休息区的地方坐下。
坐下后,宁如玉也并没有松开蒲灵的手,而是将她的指尖握进掌心,独属于长辈的宽厚温暖感。
两人面对面坐着,宁如玉注视了蒲灵一会儿,目光慈爱:
“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和我讲一讲吗?”
蒲灵定定地看她一眼,垂下纤长眼睫,摇了摇头:“没什么困难,就是我演技太差了,没能接住如玉姐您的戏。”
宁如玉笑说:“怎么会,你的演技在我见过的同年龄阶段的年轻演员里,已经算数一数二了的,那么有灵气的小姑娘,不要妄自菲薄。”
“拍上部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女孩。”宁如玉抬手,将因为蒲灵低头动作而垂落的发丝勾到她而后,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皮肤,也是温热柔软的,“虽然你总是笑着面对所有人,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好像没有多少烦恼,但我能看出,这只是你的一层保护色。”
闻言,不知为何,蒲灵喉间有隐隐发哽的迹象,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保持着沉默。
宁如玉并不介意她的沉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掌背,叹息一声:
“上个剧组你痛陈父母罪行的表演,情绪十分到位,但这一次却演不来母女融洽的亲情。结合两次的表现,我大概能猜到,应该是你的原生家庭造成的伤害,给你带来了一定的创伤……”
蒲灵睫毛颤了两颤。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看穿,却是她第一次没有强行掩饰,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像是一颗无人问津的柠檬,突然有一天,有人剖开了它厚重的外皮,也让它释放了内心的酸意。
“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也别将这些伤痛一直背在自己身上。”
宁如玉面色温和地看着她,循循善诱:“这都只是你过去生命的一部分,你未来的人生路还长着呢,我相信会有更多独属于你自己的美满经历,将那些不愉快覆盖,这些长出的新的血肉会再次填补你、塑造你。”
“所以,不妨试着让原生家庭的业力传承在你这里斩断吧。”
缓了良久,蒲灵强按下鼻腔翻涌的涩感,抬眸看向宁如玉,眼睛蒙雾,面庞晶莹,“谢谢你,如玉姐……”
隐忍不发久了,闸口一开,情绪便如泄洪一般。
宁如玉展臂将她拥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那单薄瘦弱的脊背,带着叫人心安的温柔:
“那么优秀的小姑娘。总会有那么一天,有那样一个人,不遗余力地来爱你。”-
与宁如玉的一番交心,虽不至让人沉疴顿愈,但也成功将蒲灵从沉湎的泥沼中稍稍拖出来一些,有了喘息的能力。
只不过,对于宁如玉的最后一句话,蒲灵自始自终地持以悲观态度。
有人爱她?
可能吗?
对于这一假性命题,蒲灵不相信,也不愿放任自己去相信。
“在想什么呢?”
靳西淮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清越朗润,通过空气介质,漫进蒲灵耳朵里。
蒲灵捏着安全带,神情仍带着点沉浸在思绪中的怔忪,她侧身去瞧身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