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还有个布包,打开是几匹柔软异常的飞花棉布。
翠竹低声道:“小姐,这……是宫里出来的吧?”
白莲用手指摩挲着那光滑冰凉的布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点心我等会要吃,布匹收好。”
“是。”翠竹应着,心里却明镜似的,看来这皇上,还挺肯花心思的。
自此,这些“馈赠”便隔三差五地会出现在白府门口,有时是太医院精心调配的安胎补品,有时是当地罕见的新鲜瓜果,还有不少孕妇衣物和婴儿用品。
从柔软贴身的里衣,到小巧可爱的虎头鞋,用料都是顶好的,做工极其细致,针脚密实,不见一丝张扬,被华丽地包裹好,又悄无声息地出现。
季节悄然更替,食盒里的点心也从消暑的凉品换成了温润的秋梨膏。
而送来的大人和婴孩的衣服也渐渐有了夹棉的,尺寸拿捏得准,仿佛有人一直在掐算着日子。
这日,翠竹又捧着一件新送来的锦缎小袄给白莲看:“小姐您摸摸,这料子真软乎,里面的棉絮匀净得很。这针脚,怕是宫里的老绣娘才做的出来吧。”
白莲接过,见那小袄是秋香色的,滚着同色细边,只在衣角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他倒是有心。”她淡淡说道。
翠竹觑着她的脸色,小心接话:“皇上……想必是时时记挂着您和小主子的。”
白莲没说话,只是将小袄轻轻放在一旁,目光望向窗外开始飘落的树叶。
转眼深秋,白莲已有近九个月的身孕,身子沉重,行动愈发不便。
傍晚时分,白墨渊从宫中回来,他未去书房,而是一脸凝重地来到清莲阁。
“莲儿,”他看着女儿高耸的腹部,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太上皇……恐怕就这几日了。”
白莲闻言先是一愣,她此前就听说太上皇伽奉天久病卧床,没想到病情这么快就急转直下了。
白墨渊接着说,“今日皇上找我去,是同我商量想让你进宫之事,自太上皇退位后,最大的憾事便是未能见到皇室开枝散叶。皇上希望……若你身体还撑得住,能否进宫一趟,也好让太上皇宽心。”
白莲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沉默片刻,抬头问:“爹,那您怎么想呢?”
白墨渊叹了口气,说道:“于情,该去。太上皇毕竟是这孩子的祖父。于理,皇上开口,我们也不好推拒,只是你这身子……”
“我没事,”白莲撑着想站起来,翠竹连忙上前搀扶,“既如此,那现在就备车吧。”-
夜晚的凤舞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白莲随着父亲直接到了宁寿宫。
殿内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药味,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白莲能感觉到某件事情正待降临。
就像一个漫长的故事终于写到了最后,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切完成。
在内殿门口,她见到了伽珞燐。
他瘦了不少,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面容疲惫,龙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当他看到白莲时,他失去神采的眼睛骤然亮了些,继而又增添了几分混合着惊喜和感激的神采。
他快步上前,想伸手去牵白莲,又克制地停下,只深深看着她:“莲儿你来了,路上可还平稳?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还好。”白莲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轻声回答。
“快进去吧,”伽珞燐侧身让开,声音低沉,“父皇……一直撑着这口气,想等你来。”
内殿烛光昏暗,床榻上的伽奉天早已不见昔日气宇轩昂的模样,如今的他形销骨立,气息微弱,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伽珞燐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父皇,您看,莲儿来看您了。”
伽奉天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聚焦在白莲身上,“是白莲啊,我一直都很想再见你一面,谢谢你当年救了我”
白莲在白墨渊的搀扶下,艰难地欲行礼。
伽奉天看到她那隆起的腹部,眼神都显得清明了些。
“好……好孩子……快免礼……”伽奉天吃力的说着,他努力抬起枯瘦的手,指向白莲的肚子,“这……这是……”
伽珞燐连忙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是的,父皇,您就要当皇祖父了,莲儿有了儿臣的骨肉,您很快就能抱上孙儿了。”
“好……太好了……”伽奉天紧紧回握住儿子的手,目光在白莲和伽珞燐之间流连,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们伽氏一族……有后了,我……我安心了……”
伽奉天就那样看着白莲,眼神渐渐平和、涣散,直至缓缓阖上。
他嘴唇翕动,好似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能化作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手也随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