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绮道:“所以?”
“所以属下让于坤将军呈送军报回都,还将殿下的软剑一并交了,谎称您葬身火海,以观椋都的态度。很妙的是,摄政王非但没有派人来探此事的虚实,反而诏告天下,将在不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杨依依收了帕子,起身跪在床前。
唐绮对她这样的安排并未评说,而是木然道:“知晓了。”
这是杨依依的提议,由唐绮身边还剩下的人一同做的决定,崔漫云和白屿不想杨依依独自罪责,双双跟着跪下去。
崔漫云说:“殿下的处境太过危险,臣等不得不隐瞒住行踪,周遭都是您的亲卫队,除却我等,绝没有外人,以保殿下周全,还请您恕罪。”
“起来吧。”唐绮说完沉默少顷,须臾后,眸光一转,“去收拾行装,即刻出发返回椋都。”
“殿下!”白屿惊道,“此去凶险万分!何况您身上的伤还没大好,如何能受得住长途奔波?!”
“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议。”
唐绮赶走了一屋子的人,勉力动了动胳膊和腿。
躺太久,四肢酸乏。
她静望窗外和风旭日,出了许久的神。
鹭城的大火熄灭,枝头翠鸟清鸣,唱出盎然生机。她听鸟鸣声,心绪错综复杂,难得片刻宁静,就在这错综复杂的心境中,回想许多曾察觉过又被忽视掉的细微端倪。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银甲军自庆州渤淮府码头迎忠义侯继承人回到椋都,成兴帝着令年轻后辈们入国子监听学。
也是如今这样的时令。
国子监里草木繁盛,骄阳清风,莘莘学子日复一日听着《孔》《孟》。
斑驳的旧墙经一场夜雨,诡秘的红蝶在破庙中揭开尘封多年的秘辛,连太医院见多识广的院判悠仲,都不识得让人恢复神智之物为何……
不一定。
万寿宴上唐绮中周冲一刀,睡在长乐殿的卧榻上,昏沉间似乎听到过“毒”、“奚国”等字眼,只因那时候的二公主,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斗外戚上,才将这些忽略。
或许有人知晓。
屋内焚香忽地被一缕细风抚燃,房顶瓦片轻响声意外撞进耳中。
唐绮蓦地回过神,警惕感霎时而生,沉嗓问:“何人?”
未几,白衣跃进窗,来人无声走向床榻,矮身跪下时看到帘后情形。
“主子,是我。”
唐绮见到顷刻泛红的眼睛,紧绷的神经放松,伸下巴示意江守一站起来。
“不必难过,养些时日就好了。”她对江守一说:“阿姒因何入狱?”
江守一把中宫生辰宴上的事详说过后,如实道:“娘娘命属下来寻您,让您不要急着回去,毕竟于家……”
话到此处就生硬地断掉,唐绮因唐亦递那杯毒酒和宴席上楚可心和周巧的反应,已推断出当日情形,她努力克制愤怒,挑眉时,迫人视线直逼向江守一。
“于家怎么了?”
江守一顶不住这样严刑逼供般的目光,咬牙叩首,说:“殿下恕罪!”
言外之意她无可奉告。
唐绮的声音沉下去,透出一股子冷然的威严。
“你不说,就能瞒得住?”
室内气流都冻上三尺,江守一不敢抬头,强忍着腾升的压迫感和满腹的痛惜,低声道:“若是属下都说了,您定不会滞留临金,属下不能说。”
唐绮心里骂她是根木头,面上狠道:“可惜晚了一步,在你来之前,本殿已下令立刻返都,你跟在我身边许久,令到无改,再清楚不过。”
匐跪的死士倒抽一口凉气,在震愕中抬起头:“您……”
“大哥中毒,我妻入狱,三弟摄政,光凭这三点,难道你和母妃还认为我能不为所动?”唐绮垂眸,冷漠道:“现在你还不说?”
江守一头皮发麻,违逆主子,是大罪。
她听杨昭调遣,真正的主人却由始至终只有唐绮,曾经唐绮虽有责罚,却不似如今这般视若无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