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打更人常见的灰蓝色粗布短褂,看起来四五十岁。就那样突兀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像一尊从地狱裂缝里爬出来的、活着的、生锈的恶鬼铜像。
苏怀堂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雁翎扇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阿丑的目光越过了苏怀堂和程久,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五邪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然后猛地抬起头,眼神终于聚焦在苏怀堂脸上,声音嘶哑却异常焦虑地重复道道:“不许…不许有人在花娘的地界撒野!花娘说了…说了要过平静日子!”
他像咿呀学语的幼童一样,固执地重复着“不许、不许”,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狂热的维护意味。
苏怀堂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他刀尖舔血多年,自诩见过世间百态,却从未见过这般地狱熔炉里爬出来的活物!
来人眼中是野兽般原始的蛮横,更透着一股因痴傻而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狠厉。
莫非和独孤迦罗一样也是青衣门的人?苏怀堂颦眉腹诽,来人实力远在千面罗刹之上,莫不是青衣门的“老生”!
犹疑的瞬间,阿丑竟是不管不顾朝苏怀堂猛撞过来!
毫无章法的强横力量,一力降十会。
苏怀堂抬手用雁翎扇格挡,握着扇子的右臂青筋暴起,却还是不抵蛮力。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上,喉头忍不住涌出一口甜腻的鲜血。
剧痛撕扯着苏怀堂的神经,他强提一口气,目光看向窗边好整以暇的程久,声音冷冽如冰:“久久姑娘,看够了吗?”
程久笑眯眯地把玩着一缕青丝,“若你连一个痴儿都搞不定,获取定魂珠的事怕更勉强,倒也不必麻烦空许约了!”
定魂珠举世罕见,其踪常隐于险境绝地,更有守护异兽或致命禁制相随,寻珠者往往九死一生。
“好,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苏怀堂咬牙切齿。
他眼尖地瞥见阿丑袖口滑出一个女子用的平安结——强撑着力气滚过去,抢在阿丑之前拿到,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程久掷去!
声音陡然拔高:“你且看清楚东西在她那里!”
见到阿丑困惑的神色,苏怀堂眼底露出早知如此的神色,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带着一种温柔的蛊惑,似哄劝,“久久姑娘才是我的主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她,就像你对花娘一样,忠贞不二。”
“苏怀堂!你个卑鄙小人!”程久闻言起身脸色骤变。
“去找她,杀了她,”苏怀堂的声音在他耳畔似魔音蛊惑,“拿回平安结一切就都结束了……宝月楼会重归平静,花娘也不会责怪你。”
苏怀堂声音极尽温柔,自然得如同闲话家常,眼神却如猎物般紧盯着阿丑的每个动作神态,眸中神色变换如冰层下暗流涌动。
阿丑青铜面具下的眼神游移不定,慢慢转向程久,“妖女!”
“你可真卑鄙!”程久颦眉嘲讽苏怀堂,眼神却不敢轻敌地打量着阿丑。
面对阿丑笨拙却势大力沉的扑击,她看准机会拔下绾在发髻间的发簪,化作一道森冷的寒光,精准刺向阿丑。
“嗤啦!”一声轻响,阿丑破旧的衣袖裂开,一道血痕瞬间在他的胳膊上绽开,深可见骨。
簪尖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喉咙,只差毫厘!
擦肩而过的死亡恐惧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彻底点燃了他眼中某种疯狂的火苗。“妖女找死!”
下一瞬,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