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丝线,再次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反馈。
不是震动,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位移”。
陆安能“感觉”到,那片瓦片,正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缓慢而又稳定的速度,向上平移了半分。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瓦片摩擦的声响。这需要对力道何等精准的控制!
一缕比周围夜色更深沉的黑暗,从那瓦片的缝隙中,缓缓地“流”了进来。
那並非光影的变化,而是一种气息上的改变。
紧接著,一道瘦长的黑影,如同一滴融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从那缝隙中垂降而下。
他没有藉助任何绳索,身体在空中违反常理地停滯了一瞬,然后,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停尸房的地面上。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陆安隱藏在角落的阴影里,透过杂物的缝隙,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甚至无法判断对方的穿著和样貌,只能感觉到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如同毒蛇般危险的男人。
那人,正是影蛇。
影蛇落地之后,並没有立刻走向作为目標的尸体。
他像一尊石像,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一动不动。
陆安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探查著这间屋子。
果然,陆安布下的蛛网,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那是影蛇散发出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探查性法力,如同蝙蝠的回声定位,扫过整个房间。
他腰间悬掛的一枚古朴铜钱,微微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这是探查魂魄类陷阱的法器,毫无反应。
他又从袖中弹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无风自燃,化为一缕青烟,在房间里盘旋了一圈后,便彻底消散。
这是探查阵法类陷阱的符籙,同样毫无反应。
陆安的傀儡线,本质上是一种精神力驱动的、近乎於“物理”层面的造物。
它没有怨气,没有阴气,更没有阵法波动。只要不触碰到它,任凭你法术通玄,也无法发现这张已经悄然布下的天罗地网。
做完这一切,影蛇似乎终於放下了心。
他相信,这间停尸房除了本身阴气重点,没有任何人为布置的陷阱。
那个小小的仵作,或许真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只是个有点特殊天赋的凡人而已。
他开始移动了。
他的脚步,轻得像猫。
陆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影蛇的脚,轻轻地踏过了他布置在地面上的一根傀儡线。
那根丝线,只是微微下沉了一点距离,便恢復了原状。
影蛇毫无察觉。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身体侧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根悬於半空的丝线。
这不是他发现了,纯粹是巧合与他那敏感的直觉。
陆安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就像一场最顶级的博弈。一方在明处,小心翼翼地拆解著想像中的炸弹;
另一方在暗处,紧张地注视著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自己布下的、那根真正致命的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