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宋晗英的脸,手指向彦如霜,“宋小姐,原先有人托我照顾她,现在她是我的合伙人,这家店有我的一半。
她之前做过什么,我略有耳闻,按说你们宋家就是把她打死也不冤,但你们宋家没有那么做,只是打了个半死,也就是说,双方的恩怨在那一刻已经了结,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和冼光廉成了家,他是你先生,你看不住自己先生,却把火撒在如霜身上,这就是你的不对。
这是其一,其二……”
他指了指地板上碎裂的凳子,又指了指歪斜的桌子,“你砸了我的凳子,弄坏我的桌子,搅了我的生意,这笔账该怎么算?”
宋晗英瞪着眼大声说:“我赔你。”
“好,痛快。”冼耀文轻笑,“弄坏的不算多,你给50好了,有意见吗?”
宋晗英二话不说,直接从暗兜里掏出几张大钞,抽出一张50元扔在冼耀文大腿窝里,“给你。”
冼耀文不慌不忙地拾起钞票,放于最顺手的桌面,不疾不徐道:“宋小姐,一笔账清了,我们再说说第二笔。”
他抬手指了指彦如霜的脸颊,“她以前是琵琶仔,然后是外宅,眼下又当了狐狸精,从始至终都靠脸吃饭,你把她的脸弄成这样,她以后还能吃上饭吗?断了人家生计,这你得赔吧?”
宋晗英抬手欲拍桌,大概是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儿,她生生刹住,冲冼耀文怒目而斥,“我打了她一巴掌,你们也打了我一巴掌,最多两清。”
“宋小姐,麻烦你看清楚,如霜脸上有掌印,你脸上什么都没有,白白净净。我猜你一定是练家子,练的通背拳,不仅打出掌印,还留下暗伤,搞不好过两天如霜的脸就开始溃烂,不多不少,只烂穿一个掌印的位置。”
宋晗英的肺管子快气炸了,刚才挨了那一巴掌,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头现在还嗡嗡叫,她打彦如霜的巴掌,只是看着严重,她会不清楚自己没多少手劲?
她忍住起身喷人的冲动,压着脾气说:“你要讹我?”
“绝无此意。”冼耀文摆了摆手,和煦地说道:“我只希望宋小姐以及你先生往后不要再来这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其次,请宋小姐给冼光廉带句话,他被族谱除名,往后可以继续姓冼,但不许对外提起堂号,不许传承字辈,否则,严惩不贷。”
宋晗英的脸唰的一下变黑,心脏当场宕机,嘴唇哆哆唆嗦,“族……族谱除名?”
看宋晗英的样子,冼耀文心中猜测究竟是她脑子秀逗没转过弯来,还是冼光廉出门在外给了自己好身份。
如果冼光廉是土生华人,族谱除名的后果相当严重,约等于社会性死刑,因为殖民政府官方只和有组织的社群打交道,宗祠、会馆之类,被宗祠除名等于被殖民政府“间接拉黑”,失去政治入场券。
被宗祠除名又等于失去宗亲担保,进不了同业公会、会馆,断了融资、进出货渠道,生意没法做下去,也断了婚姻渠道,自身与子女别想在本地找到结亲对象。
但冼光廉是外来户,除名一事他只在私下传达,又不打算登报,外人不会知道,宋晗英的反应稍显夸张。
“宋小姐,我从唐山来,冼氏在星洲没有宗脉香火。”
宋晗英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店外走去,背影略显萧索。
冼耀文转脸凝视彦如霜,“冼光廉到底给自己安了什么身份?”
彦如霜一脸茫然,“没有呀,他不是香港人吗?”
冼耀文呵呵一笑,“冼光廉称自己是香港人也不算错,他家的老宅几十年前在如今的元朗境内,到我父亲那一代,念书都会去元朗墟。”
他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宋晗英估计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安心做生意。”
彦如霜荏弱的肩线仿佛扛着万钧压力,奄奄地说:“先生要走了吗?”
冼耀文的目光穿透彦如霜水汪汪的眼眸,“如霜,你是薛宝钗,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挺好的,不用别别扭扭学林黛玉,给我做一杯薰衣草豆浆,我在这里坐半个小时。”
彦如霜闻言,低眉顺目道:“好的,先生。”
彦如霜去做豆浆,冼耀文收拾桌凳。
少顷,彦如霜做好两杯豆浆,端着豆浆与咖椰吐司来到冼耀文的桌前,两人相对而坐。
冼耀文端详了豆浆杯后,呷了一口豆浆,“口感比之前要好,这是改了几次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