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覆上来的刹那,沉弥瞪大了眼。
温热的气息通过唇齿传入她口中,水中的窒息感霎时缓解几分。
没有多余的碰触,只有精准的动作和急切的传递。他一口一口地渡着气,将自己的残存呼吸一丝不剩地送入她的肺中,沉弥怔住,本能地挣扎的动作,睫毛在水中轻颤,眼前是男人近乎冷酷的眉眼。
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看过刃。
金人探照灯的光线在水中闪烁几下便熄灭了,短路前,水中浮游的微光映在他的侧脸,将他深邃的轮廓勾勒出几分陌生的柔光,甚至带着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一丝温柔。
沉弥眼眶微涩,来不及细想,便又被拉入下一次渡气。
气息交融的同时,她感觉到刃手臂轻轻收紧了一瞬。
可很快渡气结束,刃松开手,推开她,让她跟着自己继续向前游。
直到后面只有水流的声音,直到世界重新回到黑暗。
他们终于浮出水面,沉弥猛地咳出一口水,呛得眼泪直流,刃拖着她靠向岸边,一次次被水浪打回,但又一次次咬牙撑起,手掌被石滩划破也不曾放开。
终于,两人倒在岸边泥泞中,湖水顺着衣角滴落,浸透了草丛。
沉弥侧过脸,大口咳嗽,刚刚的挣扎让她喝了不少水,她剧烈喘息着,目光模糊中看见刃仰面朝天倒在一旁,胸膛剧烈起伏,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的神色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沉弥盯着他,唇角轻颤,呼吸尚未平稳,却还是费力地抬起手,指向那双在水中摄魂失魄的眼。
“你的眼睛……”她的声音颤抖不止,像是要将喉咙深处压抑的惊愕与不安一并吐出。
刃闭着眼咳了几声,仿佛听见了她的话,却只是淡淡地接道:“你想说——完好如初,是吗?”
沉弥喉头一涩,话堵在舌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双眼睛,她明明记得,曾是一片血红、溃烂、满是新生的组织与痛苦。而现在,却宛如从未受伤,一如初见,甚至比初见时更加清明。
她只能静静看着他靠在湖岸边,睫毛湿漉漉地垂下,脸色苍白如纸,血与水混在一起,从他面颊蜿蜒而下,在他沉默的轮廓上勾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静默。
“没错。”刃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无比平静,“这才是真正的我。”
他缓缓坐直身子,抬起右手——
那只沾满血污、皮肉模糊的手掌在月色下看得清清楚楚,指节断裂,骨骼错位,伤口处翻起的皮肉微微颤动。可就在沉弥几乎要惊呼出口的下一瞬,那些血肉,竟在某种诡异的律动中自行愈合。
他就像是在展示一件珍贵却荒诞的藏品,慢慢地,将这只伤痕累累的手举到她面前,让她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