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笼罩着萨尔德良大区的莫尔顿镇,在被青苔以及一些怪诞的植物所破碎风化的石板路,洛薇尔·摩泽兰的皮制靴子踩在这潮湿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座位于大陆边陲的森林小镇荒凉破败的宛如彻底被世人遗忘,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瘴毒和腐朽的气息。
她的黑色法袍在寒风中轻轻摆动,蓝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流淌在肩头。
洛薇尔抬起手,指尖掠过路边一株枯萎的蔷薇,花瓣在她触碰的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在人魔战争结束的不到二十年,人类便开启了又一次更为暴力的内部战争。
无论是帝国的亲室为了所谓天命昭昭的王座互相屠戮。
还是野心家盘踞一方想要自立门户。
亦或是帝国被压迫的其他小民族的独立和他们的内部斗争。
最终的结果是,在不到三十年时间内,这篇曾经富饶的土地遭到的荼毒比所谓“魔族入侵”带来的伤害还要更多。
这里很明显被法术毒剂污染的地方。
在石板路所在的的街道两旁的房屋一些已经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
偶尔有几间还算完整的屋子,窗户也都被木板钉死。
她能感觉到那些木板后面躲藏的目光,充满恐惧与戒备。
这个小镇正在死去,就像她曾经见过的无数个小镇一样。
除了魔法毒剂,还有其他各种魔法能量的破坏与污染下,这片地区的森林与里面的生灵要么被毒剂杀死,要么残存下来,在被这些毒气以及法术能量扭曲为畸形和更具有攻击性的存在,这片扭曲的森林已经危险到普通人根本无法从中取得那些曾经丰富的生存资源,人们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有离开,或者在这片资源匮乏的土地里自相残杀,或者在期待神明的祈祷中,毁灭。
一阵冷风吹来,腐烂的气味刺鼻到脸魔女都露出了皱眉的神情。
洛薇尔停下脚步,她看到街角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老人,他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浑浊无神。
当洛薇尔走近时,老人忽的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坏血症的典型症状,一般来说这种病症不足以杀死人,但足以消耗一个人的生命力。
“您需要帮助吗?”洛薇尔淡淡问道,蹲下身。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永世诅咒的外乡人!”他惊恐地向后缩去,“离我远点!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带来了瘟疫和死亡!他娘的畜生,异端!杂种!”
洛薇尔的面无表情。
嗯,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如此。
人类总喜欢将灾难归咎于他者,她站起身,看着老人艰难地连爬带走蹒跚地离开,路道之上留下一道逐渐变淡的黑红色的血痕。
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里深不见底的地方,无言的思索着。
她忽然想起被自己用极其剧烈的恶意与色情手段封印的魔王,那个算得上曾经知己的女人(如果人类愿意将魔族视作同类的话)…希帕蒂娅至少这一点没说错,这些人从来没把她当做同胞。
倒不如说人与人之间也没把彼此真正视作兄弟姐妹过。
继续向前走,她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
声音来自一间半塌的房屋,洛薇尔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跪在一具尸体旁。
那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从衣着可以看出是个年轻的女人,不过看起来死前早就病入膏肓——死亡的样貌是被极性瘟疫带走的典型模样。
看起来她似乎是女孩的母亲。
“妈妈…妈妈…”女孩抽泣着,小手紧紧攥着母亲已经僵硬的手指。
自己的直觉的猜测十分正确。
洛薇尔感觉冷却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一百年前,她也曾这样跪在母亲的尸体旁。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内生的魔女资质,不知道死亡对她来说只是暂时的休憩。
她记得母亲临终前的话:
“洛薇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