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兴致来了,便将那园中修剪得甚是齐整的矮木,轻轻一推,枝叶便随势摇摆,或将那布置得颇有雅趣的卵石小径,踏得石子乱跳。
偶尔嬉闹过甚,不免将某处精巧的盆栽碰倒,或是将哪片翠竹枝桠不小心折断,弄得园中花木侍弄之人,常是哭笑不得,却又不敢多言。
一日,她正于“浣花溪”旁,仗着新得的气力,学着戏文里武林高手的模样,纵身一跃,便攀上了溪畔一株垂柳,身子轻灵地在枝叶间穿梭,一时兴起,竟将那垂柳的一截嫩枝扯下,笑得花枝乱颤。
不想这般动静,恰惊动了在不远处凉亭里纳凉的萧家老太爷。
老太爷闻声,循声望去,见自家孙女像只灵巧的小鸟,在柳树上晃荡,虽觉不雅,然见她神采飞扬,满面红光,亦不免莞尔。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着骂道:“这野丫头,得了几分气力,便闹得天翻地覆!再这般胡闹下去,我这萧府的花木,岂不要被你尽数拆了去?”言语间虽是责备,然其眸中慈爱之色,却显而易见,并未真有半分恼意。
自李肃教习萧晴武艺以来,日日相见,朝夕相处,习武修行之法,又难免有肢体接触。
或因萧晴招式不标准,李肃需躬身扶正其手腕,或因其平衡不稳,李肃便要伸手轻托其腰背;有时纠正步法,则需握其足踝,教她如何运劲。
此等近距离的接触,于严谨的武学而言,本是常事,然于这般日久天长的师徒情谊中,却不知不觉地,让男主和女主也逐渐亲近起来。
彼此间那份生疏与主仆的界限,渐渐模糊,多了一份旁人难以察觉的默契与自在。
这日,萧晴练完一套拳法,只觉神清气爽,她望向一旁指导的李肃,眼中笑意盈盈。
她抬手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声音清脆悦耳,竟是忽而开口道:“李大哥,今日这招‘浮云蔽日’,我总算使得顺畅了些!”
李肃闻听“李大哥”三字,身子猛地一震,那**“大哥”之称,非主仆之用,实为平辈或亲近之人所呼**,心中顿时如惊涛骇浪,翻腾不已。
他慌忙地躬身,甚至向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之色,忙不迭地摆手道:“小姐万万不可这般称呼小的!小的不过是个下人,如何敢当小姐一声‘大哥’?还请小姐唤小的‘李肃’,或是‘小厮’便可。”
萧晴见他这般窘迫模样,只觉得有趣,她那双水杏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温软好感。
她掩唇而笑,声如银铃,清脆动听,全然不将李肃的惊惶放在心上,只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娇憨道:“哎呀,你只管不用在意这些虚礼!我瞧你武艺出众,又待我用心,与我那些兄长一般无二,唤你一声‘大哥’,又何妨?”言罢,她那眉眼间流转的笑意,似有融化冰雪之能,带着一股纯然却又隐约的亲昵,令人难以抗拒。
却说那萧晴大小姐得了气血小成之境,身姿愈发轻盈灵动,好似那林间飞燕,院中嬉戏,常在萧府几处颇大的园林中腾挪玩闹,好是破坏厮混了一番,惹得园丁苦笑,却也让萧府上下添了几分生趣。
便是那老太爷偶见此景,也只捋须含笑,骂道几句“这野丫头,得了几分气力便要拆了我这园子”,其言语间尽是宠溺。
而李肃每每于旁教导,见她活泼烂漫之态,只觉心底如沐春风,面上虽恭谨如常,然那眼底深处,却也难掩几分笑意与纵容。
日复一日,朝夕相处,习武修行之事,难免身体接触。
或李肃轻扶其臂,矫正招式;或萧晴偶尔失力,倾身向他,他便稳稳相扶。
此等肌肤之亲,虽皆为武学指引,然于这日久天长之中,那份主仆之间原本森严的界限,便在不经意间悄然消融。
萧晴心性纯然,不拘礼法,见李肃勤勉忠厚,武艺精进,又耐心教导自己,便渐渐地,将他视作亲近之人。
有一日,她竟直呼一声:“李大哥!”语气亲昵,天真烂漫。
李肃闻听此言,心头大震,慌忙躬身,惶恐地拒绝道:“小姐万万不可这般称呼小的!小的不过是个下人,何德何能,敢当小姐一声‘大哥’?”他面上烧得慌,只恨不得立时遁地而走。
萧晴见他这般窘迫,却只觉有趣,笑着说“不用在意”,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带着一丝娇憨却又难掩的亲近好感,直看得李肃心头一颤,耳根微热。
这般光景,又过了些时日。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萧晴的武艺日渐精进,李肃的修为亦是更上一层楼,其气血浑厚,筋骨如铁,已隐隐有气血大成之兆。
他与萧晴在园中习武之身影,也成了萧府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日清晨,天气晴好,惠风和畅。
李肃正于院中指导萧晴一式收势,忽见老管家萧荣步履匆匆而来。
萧荣面带喜色,向二人道:“大小姐,李小厮,老太爷有请二位,此刻便去书房见驾。”
李肃与萧晴相视一眼,心中皆有几分诧异,不知老太爷所为何事。
二人不敢怠慢,忙整肃衣冠,随萧荣一同来到老太爷的书房。
那书房素来是萧家重地,古朴雅致,书香浓郁,书架上经史子集琳琅满目,案几上笔墨纸砚整齐摆放。
老太爷正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持一卷书册,见二人进来,便放下书,面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晴儿,肃儿,快到跟前来。”老太爷指了指面前的锦墩,声音和蔼却不失威严。萧晴与李肃依言上前,恭恭敬敬地站立。
老太爷目光扫过二人,尤其在李肃身上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呷了口茶,方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老夫与儒宗的几位长老偶有闲叙,谈及我萧家儿女的才情秉性。老夫言及晴儿聪慧,又自幼便喜爱武艺,更有几分根骨,言谈间颇有自得之色。又提及肃儿你,为人勤勉忠厚,武学上亦有几分天赋,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
他顿了顿,又道:“那几位长老听了,倒也生了几分兴趣。儒宗素来以文治天下,却亦不废武道。门中自有浩然正气之法,可强身健体,亦可修身养性。老夫与儒宗素有旧谊,便斗胆为你二人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