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幅作品由三种白色构成:底层是带着灰调的锌白,像冻僵的云层;中间流淌着掺了钛白的丙烯,形成冰晶般的透明层次;最上层则用刮刀堆砌出带着蓝相的雪白,颜料厚重的肌理仿佛能摸到积雪的颗粒感。偶尔有几笔钴蓝的残影从白色深渊里浮出来,又迅速被覆盖,如同被暴雪抹去的足迹。这不是雪景,而是雪本身。
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故意与上一幅画单调的灰黑较劲。尽管是暴雪覆盖大地,好似没有任何生机,但观画者立足第三视角,所能体会到的却是无尽的宁静、安详与沉默。明明摸到的是雪,融化在手中感受到的却不是寒冷。
林疏再打开弹幕,先前难听的质疑已然被一众问号所覆盖。而点开评论区,前排的高赞评论,基本上全是亲眼看见过他的画的人的观后感。
不得不说,能让营销号有自信说出“你绝对知道他的作品”,全靠他作品中所蕴含的强烈的情感,以及生动鲜活的笔触,能够透过二维平面,击中对创作者人生经历一概不知的观众的心。
“当时是在某国艺术节看到的这副《玻璃》,主办方给这幅画专门腾了一整面墙来放。每个走到它面前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这个画面传达出来的情绪真的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感觉像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一样,看久了会觉得神经被火烧一样喘不上气。因为站着不走的人太多,后面还引来工作人员疏通了。”
“一样,我都看傻了,被后面的老外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想起来去看这副画的小卡片。真没想到是国人的作品,我竟然没听说过。美中不足的就是卡片上只介绍了画家姓名、画的名字,对背后的故事没有文字介绍,可能需要自己感悟吧。”
“《雪野》也很好啊(:,大家可以尝试把《玻璃》跟《雪野》分别设置成锁屏跟屏保,来回切换有一种提神醒脑的效果有人懂吗?”
“实不相瞒,我都是把《雪野》当白噪音(?)用的,感觉这副画就跟一键清理似的,盯着看一会儿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都消失了。”
“咋没人说第一幅呢,跟后面两个比起来多幸福的一张画。林疏不是结婚了,画的是他跟他老公的婚戒吧?”
“好像……时间对不上?这是他很早期的作品了,但他结婚是最近几年的事吧。而且有粉丝制作过他的手部特辑,他现在戴的戒指跟画上的有点像,但绝对不是同一个啊。”
“不好意思跑题了,求一下手部特辑,谢谢!(玫瑰)(玫瑰)”
“@(关注需审核)在这里……嗯,这个账号他不光是剪手的,还有一些别的,惹怒林疏粉丝了就给他举报炸了。反正应该有其他人补档,你再看看吧。”
“好吧,那看来是跟别人的情缘了。好羡慕这个戒指的主人啊,不但能跟这么干净漂亮的男生谈恋爱,还能获得这么好看的画,被来来往往的人称赞。QAQ”
……
林疏舔了舔唇,反手将这三幅画发给了季刑霄:我这三幅画的来头也查一下吧。
季刑霄秒回……:收到。
林疏发现他的昵称好像变了,顺口问了句:你改名了?……:!!!……:你发现了……:就是,把“不闲聊勿骚扰”删了……
木木:嗯嗯,你尽快给我反馈吧……:啊,好,我一定尽快。
本以为言尽于此,谁知季刑霄竟然颇为忸怩地询问:……:你饿了吗?……:你渴吗?
木木:?……:我给你点外卖吧,还有奶茶。
木木:……………
林疏嘴角一抽,头顶掠过一排乌鸦,礼貌道:你想给华跃员工点员工餐吗?……:好的好的。
木木:……那你先点个一万杯奶茶吧,谢了。
季刑霄宛若那个刚刚在周口店龙骨山的山洞里学会用直立行走,走出洞口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的北京人。脑组织尚未从猿人的基因束缚中脱离,离灵长类动物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离人很远了……:啊,那今天先给你点好吗?一万杯的话,需要提前预定的…………:我问了一下,一家店可能供应不足,需要多找几家。
林疏:“……”
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林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挠了挠头,回他:我们只是冰冷的商业关系,不用对我献殷勤的。
木木:不是道歉了,你还在幻想成为我的男朋友吗?……: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木木:我结婚了……:我可以做小的。
撤回了。
又发……:你就当我不存在吧,对不起,打扰了。
林疏:“…………”
接了就能成功……接了就能成功。林疏闭了闭眼,将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才抑制住将此人单删的冲动。
谁知刚出虎穴,又入狼穴。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江铭生清朗的声音饱含笑意:“林总,该开例会了。”
林疏愣了愣,才想起来沈缚跟他提过,每个月都会固定一天召开例行董事会。作为集团二把手的他自然是要出席。
不过,为什么不是魏菲来通知他?
林疏喝了口水推门出去,只见魏菲正抱着一堆文件站在疯狂摇尾巴的江铭生的背后,眼神诡异地看着他。
江铭生像是对自己的越俎代庖浑然不觉,将手中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魏菲清秀的脸在暗处狰狞起来,提醒道:“林总,沈总——”
江铭生的声音低了些:“沈总在等你。”
魏菲:“……”
“……知道了。”林疏瞥了一眼快要气疯的女生,示意魏菲把手里的文件拿给他,“你来是有什么别的事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