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到满地狼藉的落叶,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他看不出什么形状,只觉得萧瑟,“天冷了,叶子都掉光了。”
少年轻声叹息,“看着怪冷清的,明天又要扫好久。”
他将无执用过的碗筷收回托盘,“师兄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脚步声渐远,木门被轻轻带上。无执的目光仍透过破旧的木窗,静静望着院中景象。
月光下,谢泽卿悬浮在半空,指尖牵引着无形阴气。阴气化作千万条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满地枯叶。
无执的视线从那张专注的俊脸缓缓下移,落在地面那片由落叶铺就的巨大图案上——它占据了半个庭院。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那双总是清冷的琉璃眸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丝困惑。
无执默默转身,却没有躺回床上。
他走到墙角,拿起那把用了多年的竹扫帚——竹柄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半空中,正对自己的杰作进行最后修饰的谢泽卿动作一僵。
他转过头,只见月光下,那个小和尚正拿着扫帚,一步步向他走来——不,是向他的“心”走来。
僧袍胜雪,月华为裳。那张清隽绝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步步走来,宛如踏月而来的神祇。
只是这位神祇手里,拿着一把扫帚。
他想做什么?
无执走到庭院中央,在那堆“杂乱”的落叶前站定。他垂眸看了看脚下被精心摆出弧度的叶片,又抬头望向悬在半空、一脸僵硬的鬼帝。
“夜深了。”无执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远。
“你拿着那个做什么?”
“扫地。”
“这里……不用你扫。”
“落叶甚多,看着……乱。”无执说着,手腕微动,扫帚在青石板上划出优美弧线。
“沙——”竹扫帚利落地从图案边缘掠过。精心构建的左心房,随着谢泽卿的表情瞬间崩塌。
“你——!”
谢泽卿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沙——沙——”
无执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奇异的韵律。
那颗承载了鬼帝千年难遇的浪漫情怀的爱心,在他手下被摧枯拉朽般地扫成一堆——一堆真正杂乱无章的落叶。
谢泽卿悬在半空。他看着无执清瘦利落的背影,看着他将自己的一片真心扫成堆,再扫成撮,最后用簸箕利落地铲起,倒进墙角的垃圾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充满圆满的禅意。
谢泽卿的俊脸从青白变成铁黑,周身阴气如沸水般咕噜冒泡,庭院温度骤降至冰点。
牙好痒。想咬人。
不似谢泽卿拼凑时的缓慢,无执洒扫得极快,做完这一切,他将扫帚归位。整个庭院变得干净清爽。又颇为满意地环视一周,这才像是想起什么,抬头望向半空。
谢泽卿仍沉默地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冻结在琥珀中,散发着无尽怨气的魔神。
“好了。”无执朝他点头,语气平静,“现在顺眼多了。”
“……”谢泽卿的凤眸死死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罢了,扫都扫了,谢泽卿无奈闭眼,只能在心中怒吼:
不解风情!
无执全然未觉他滔天的怒火。他转身欲回禅房,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看向仍在生闷气的鬼帝。
“风大。”他开口,声音很轻,“你也早些回屋。”
说完,不再停留,推门走进了那间清冷的禅房。
半空中。谢泽卿浑身的怒火像是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浇了盆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