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呓语,从僧人淡色的唇间,溢了出来。
那腔调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浓得化不开的深藏的孺慕。
谢泽卿猛地抬头,他看向熟睡的无执。
平日里总是淡漠无波的脸上,此刻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带着的是孩童般无助时的才流露出的依赖。
他的手,此刻紧紧地抓着谢泽卿的衣角,仿佛那是能将他拽出深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清冷出尘,看似早已斩断七情六欲,心如止水的出家人。
此刻,却在梦里,用一种近乎哽咽的,脆弱不堪的语调,寻找着自己的母亲。
谢泽卿那双金光凤纹的眼眸暗淡下去,逐渐变得无比复杂。
活了上千年,见惯了生死,看透了人心。
此刻,心脏的位置,却不轻不重地被撞了一下。
看着无执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睡颜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谢泽卿缓缓地,缓缓地,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任由熟睡的,孤独的和尚,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下来,将冰冷的月光,连同这世间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天光,是一种冰冷的灰白色。
它穿过窗帘的缝隙,驱散了客厅里浓得化不开的墨,却带来了另一种死气沉沉的质感。
无执的眼睫,轻轻颤动。
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深海中,缓缓开始上浮。
后颈传来僵硬的酸痛,提醒着他昨夜是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在这张人造革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接着,恢复的是触觉。
手心,攥着一片冰凉丝滑的布料,质感细腻,让才恢复浅薄意识的他,即刻意识到这绝非自己身上这件粗棉僧袍。
他攥得很紧。
无执的意识彻底清醒,长睫微颤后,忽然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凤眼微挑,薄唇噙着一丝促狭的,看好戏的笑意。
属于鬼帝的强大威压,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此刻的更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华贵公子。
然后,他听到了那道含着三分戏谑,七分看好戏的嗓音。
“醒了?”
谢泽卿就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睡得可好?朕守了一夜,辛苦得紧。”
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无执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正死死地,攥着对方玄色龙袍的一角。
那上面用金线绣出的张扬龙纹,在他的指尖下,硌出清晰的触感。
昨夜梦中的零星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无执触电般,松开了手。
然而,耳根处却不受控制地,悄然漫上了一层极淡的薄红。
像上好的白瓷,被霞光无意间扫过,快得像一道错觉。
谢泽卿将这丝变化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