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收回睥睨的目光,將心思放在要紧事上,但刚才这个小插曲对於一个生性多疑的帝王来说,已经足够將这个小道童和疑似自己皇长兄的男人联合到一起了。
他对心腹太监郑瑞淡淡地睨了一眼,郑瑞便立即心领会神,他退出殿內的时候步子很慢,隱隱能听到里面上位者將信將疑的声音,和道士恭敬的回应。
“常人怎可死而復生?”
“回陛下,人死不可復生,但若想假死则有诸多法子。”
“哦?”
“蓬莱有仙丹,其丹紫金裹瑞,常人服之,或可延龄增寿。此人若真是陛下故人,可能是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
“延龄增寿?与你炼製的赤霞丹比呢?”
“贫道炼製的“赤霞丹”只是依陛下交给臣的丹药炼製,药性温和,適合长期服用,只能消疴去秽,並无延寿之能。”
“蚩峟道长过谦了。”
最后一句能听出皇上对国师的器重和认可。
郑瑞心想:廉王这边倒是找了个能人来,皇上最近確实脸色不错,人也精神许多,沉疴难支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是所有將行將木之人都抵挡不住的诱惑。
当然,他进宫的时机更好,但凡陛下再年轻几岁,都不会信这道士的妖言惑眾。
事到如今,廉王那边只差一步,便能顺理成章的登基。
可惜了,对手是更其高一筹的太子殿下。
尚宝监掌印太监过来,与郑瑞打了个照面。
“郑公公,怎么有空在外閒著?”
郑瑞笑了,“国师大人在殿里,陛下暂且用不到伺候的人。咱家老了不中用了,不比李公公正好年华。”
“郑公公说笑了,陛下身边可离不得您呢。”
实际李公公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只不过这群宫里的大太监都保养的年轻,李公公瞧著確实精神。
郑瑞不经意间提到,“咱家听说李公公的乾亲如今在岭南养老?还做了什么书院先生?真是好啊,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出宫见识一番。”
李公公谦虚的笑了,“她老人家劳碌了大半辈子,喜欢折腾些什么就隨她折腾吧,等再过两年,还是要接到盛京来给她养老的。”
郑瑞很欣赏他,“不错,你是个孝顺孩子。”
两人东拉西扯的閒聊了几句,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宫里的消息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到了居家自省的宋亭舟耳中。
郎中將药方亲自递给宋亭舟,“大人,就按此方给令夫郎抓药,保管药到病除。”
“劳累了。”
宋亭舟递上诊金,亲自將郎中送出门外感谢了一番。
头次出去赴宴的雨哥儿乘了马车回来,强顏欢笑般对还没进去的宋亭舟打了个招呼,“表哥安好。”
宋亭舟记掛著孟晚,也没空管他那些小儿姿態,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黄叶为了防止雨哥儿在外会惹出什么祸端,亲自带著两个小侍隨他出门,一进门房听桂诚说了孟晚生病的事,忙拋下雨哥儿急匆匆的过去看孟晚。
雨哥儿撇著嘴,一直强忍著,等到了后院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惜常金也不在,后院的人这会儿都在正院探望孟晚去了。
“雨哥儿,怎么了这是?有人打你还是骂你?”常舅母气孟晚不给她月钱的事儿,还有某些烦心事,今天一直在炕上窝著。
雨哥儿忍不住对自己娘亲哭诉,“比打我骂我还要过分,那些人阴阳怪气的笑话我,我……我学都学不出来!”
雨哥儿哭得格外伤心,他一去赴宴,刚开始眾人听说他是宋家的表少爷,还给他几分薄面,可那些世家公子小姐的弹琴读诗,说话风雅,他却是连大字都不识的文盲一个,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而且他们行走坐臥皆有规矩,自己不管在宴席上做什么都会引来他人的指指点点,那些目光简直比拿刀子割他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