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进到了最里头十八层了,反倒整起热情好客这一套了?”
“感觉像那句话……咋说的来着,给你个罐子,你丫自己跳?”
旁边一个队员扶着腰拍一巴掌剑齿虎:“请君入瓮,文盲。”
然后摸着下巴,又提出一个思路:“也许这根本不是正路,而是个陷阱?”
“……”时何蹙眉低头,“我觉得不像……”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所以然,身后突然传来钟炎卿有些慌张的声音:“时何,时何!过来一下!”
“聂统领失血过多了!”
众人赶忙回头,围在聂渡身边。
聂渡靠在钟炎卿怀里,两只手几乎已经被虫群撕咬成猩红的骨骼,湿润的血液和残余肌肉粘上面,触目惊心。
聂渡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被瞩目的环境,再度努力试图爬起来——失败了。
时何赶忙按住他:“别动。”
他摘下手套,按住聂渡的手,双瞳之中灰色辉光一闪,时烬狩魂的能力【返流】,发动!
残碎的血液窸窸窣窣,顺着肌肉的轮廓慢慢向上。
聂渡整个人都裹在玄黑披风之中,平素7x24小时都是如此,只有双手露在外面。
但是只治双手显然不够,时何伸手就要去解聂渡的披风,继续向里治疗,却突然被聂渡一把按住。
“就这样吧。”
时何顿时一愣,抬头看去。
“不必深入了。”聂渡喘息着,再一次说,声音甚至带着一些紧张,“不必了,真的,已经够了,谢谢。我休息一下就好。”
时何何等聪明,一下子看出聂渡在纠结什么——他不想让时何掀开他的披风。
“聂统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吧?”时何匪夷所思,下手再拽了拽,聂渡极力地裹着那件黑斗篷,他一时竟然拽不动。但是无论怎么说,聂渡一反常态,硬是不愿意松口,两人一时间竟然僵持在了这里。
钟炎卿又急又气,眼泪夺眶而出:“您不要闹了好吗?!”
“是我……是我把您拖累这个样子的。”她自知失态,弯着腰偏着头,死死地捂着眼睛,眼泪还是一点一点滴在聂渡身上:“如果…如果您在这里出事,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求您了,让我们治好您吧……求您了……”
聂渡充耳不闻,看也不看钟炎卿,仍然死死地握着斗篷。
但他分明就还在流血,已经把披风洇透了,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的一片。
“抱歉,得罪了,我不能让您因为这样的原因折在这里。”
时何终于受不了了,告一声罪,手下力气一动,直接撩起聂渡的斗篷!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是见到怎样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都不会显露出任何情绪。
但是,在掀开聂渡衣物的那一瞬间,时何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
很难说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聂渡的躯干整个被扭曲的骨刺覆盖着。神经一样细小的骨刺,一簇一簇成群结队,深深地扎进他的皮肉骨骼,将他的整个躯干扎得千疮百孔。
从后颈,到胸腔,到腰腹,乃至于再往下……聂渡每一寸皮肤,都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血洞和针孔。
那些骨刺还在窸窸窣窣蠕动着,在他的身上爬行,令人不适的悠然自得。
如时何所料,聂渡身上确实有被烧伤的疤痕增生,手臂被虫子噬咬了许多,但是比起这些东西,那一点畸形简直不值一提。
比起人类的血肉之躯,聂渡他,更像一个……巢穴。
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巢穴。
聂渡沉默着。
钟炎卿手足无措,含泪捂住嘴,拼命压下一声抽泣。
这些密密麻麻的骨刺,似乎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里的,聂渡早已习惯和它们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