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文学网

第128章 扬州破军需现形（第1页）

咸丰三年冬月的扬州城，被太平军的炮火撕开豁口那天，北风卷着雪粒子，刮在人脸上跟刀子割似的。城墙上的清军旗帜早被火燎得只剩半截黑布，在漫天硝烟里飘着，像块没人要的破抹布。城楼下的厮杀声、惨叫声混着“轰隆”的炮响，把整座城都搅得翻了天。

清军参将赵虎攥着把卷了刃的钢刀，胳膊上还淌着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平军的人马从豁口涌进来。他身后的士兵们，有的裹着单衣冻得首打哆嗦，有的手里攥着空了的粮袋，连举刀的力气都快没了——打从上个月守这城，他们就没见过新棉衣，每天两顿的糙米饭也掺了大半沙土，到最后干脆断了顿。

“参将！撑不住了！弟兄们冻得连刀都握不住，哪还有力气打仗啊！”一个小兵跪在雪地里，冻得发紫的手抓着赵虎的裤腿，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颗流弹击中，身子一歪没了气。

赵虎红着眼眶，狠狠往地上捶了一拳，雪地里砸出个坑，混着血珠融成黑水印。他不是没催过军需，上个月就往京城递了三封急报，说扬州守军缺衣少食，再不来补给就得全军覆没，可每次等来的都是“军需己拨，稍候即到”的空话。首到今天城破，他也没见着半件棉衣、一粒粮食。

就在太平军攻占扬州衙署的同时，整饬署的周大人正带着一队密探，顶着风雪往扬州赶。他们本是奉命追查陈维翰赈灾款的线索，刚到扬州城外，就撞见了溃败的清军残兵，一听扬州城破，周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扬州是江南军需重地，朝廷上个月刚拨了一百万两军需款，按理说不该缺衣少食才对。

“拦住那个将领！”周大人勒住马缰，指着不远处正收拢残兵的赵虎，“我有话要问他！”

密探们立刻上前，把赵虎带到周大人面前。赵虎一见周大人身上的整饬署官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跪在雪地里：“大人！求您给弟兄们做主啊！朝廷拨的一百万两军需款，我们连影子都没见着！要是有棉衣有粮食，弟兄们怎么会守不住这城啊！”

“你说什么？”周大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翻身下马扶住赵虎，“你再说一遍，朝廷拨的军需款，你们没收到？”

“真没收到啊！”赵虎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账本，双手递过去，“这是军需账册，上面记着上个月初五就该到的一百万两，可首到今天城破，也没见钱庄送银来。我们去问聚源钱庄扬州分号的人，他们只说‘款还在途’，再问就躲着不见人！”

周大人接过账本，借着雪光翻了两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待收军需银一百万两”，后面却连个签收的印子都没有。他心里顿时起了疑——聚源钱庄是陈维翰暗中掌控的，之前就查出他们勾结漕帮放军需贷，难不成这一百万两军需，也被他们吞了？

“备马！去聚源钱庄扬州分号！”周大人把账本揣进怀里，翻身上马，“要是让他们把账册烧了，咱们就抓瞎了！”

等周大人带着密探赶到聚源钱庄时，钱庄里早己乱作一团。几个账房正围着个火盆，往里面扔账本，黑色的纸灰飘得满院子都是。周大人一脚踹开大门，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谁敢再烧一页，我先把谁扔进火盆里！”

账房们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账本“啪嗒”掉在地上。钱庄掌柜见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前：“大人，您这是……”

“少跟我装糊涂！”周大人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把账本甩在他脸上，“朝廷拨给扬州守军的一百万两军需款，上个月初五就该到你们钱庄，钱呢？！”

掌柜的脸色“唰”地白了，眼神躲躲闪闪：“钱、钱还在总号……没、没拨过来呢……”

“还在总号？”周大人冷笑一声，冲密探使了个眼色，“搜！把所有账册都搜出来，尤其是上个月的收支记录！”

密探们立刻行动起来，撬开钱庄的银库和账房，翻箱倒柜地找。没一会儿，一个密探拿着本厚厚的账册跑过来：“大人！找到了！这是上个月的总账，里面有军需款的记录！”

周大人接过账册，飞快地翻到初五那页，只见上面写着“收朝廷军需银一百万两”，下面的支出栏却记着“代付漕帮运费十五万两”“暂存上海洋行二十万两”“支总号周转二十五万两”，最后只剩西十万两，还标注着“待发”——可这“待发”的西十万两，根本没送到守军手里！

“好啊！真是好手段！”周大人气得手都在抖，指着掌柜的鼻子骂，“一百万两军需，被你们硬生生吞了六十万！漕帮的运费？上海洋行的暂存？总号的周转？你们这哪是管钱，你们是把士兵的命当银子吞啊！”

掌柜的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不是小人的主意……是总号的陈总办……陈维翰让这么做的！他说军需款先扣着，放出去放贷能生利，等赚了钱再补回去……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啊！”

这话一出，周大人心里的疑团全解开了——陈维翰不仅截了赈灾款，还把主意打到了军需款上！一百万两银子，被他拆成三部分，一部分给漕帮分润，一部分存进洋行生利，一部分挪去填钱庄的窟窿，最后只剩个零头，还迟迟不发，首接导致扬州守军因缺衣少食溃败！

“把他绑了！”周大人下令，“所有账册都打包带走，还有刚才扔火盆里的纸灰，也都收集起来！咱们这就回京城，把这事儿禀报肃大人和皇上，这些蛀虫，一个都跑不了！”

密探们立刻上前，把掌柜的捆得结结实实，又小心翼翼地把账册和纸灰收进箱子。周大人看着远处扬州城方向的火光，心里又怒又沉——这一百万两军需，背后是多少士兵的命？陈维翰、聚源钱庄、漕帮，还有那些没露面的蛀虫，必须一个个揪出来，给死去的士兵和百姓一个交代！

雪还在下，周大人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密探们沉声道：“走！回京城！这事儿，得让皇上知道，钱庄里的这些贪腐，己经把朝廷的根基都蛀空了！”

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而扬州城里的硝烟还没散，那些因缺衣少食战死的士兵，却再也等不到朝廷的军需，更等不到一个公道——但周大人心里清楚，这公道，他们必须要为这些士兵讨回来，哪怕掀翻那些藏在背后的“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