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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柳仲文装无辜（第1页）

巳时的养心殿，鎏金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都压不住殿内的紧绷气儿。退休户部尚书柳仲文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石青色旧官袍，膝盖刚沾着冰凉的金砖地，就“咚咚”磕起了头，额头很快红了一片，眼泪鼻涕混着往下掉，那模样看着比死了亲爹还惨。

“皇上！臣有罪！臣罪该万死啊！”柳仲文嗓子哭得发哑，每说一句都要顿一下，像是抽不过气似的，“臣那逆子承业，自小被臣宠坏了，竟胆大包天勾结钱庄、私贷漕银，臣……臣昨日才从整饬署的人口中得知此事，当时就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孽障，是要毁了我们柳家满门啊！”

他边哭边拍大腿，手指着殿外，那架势仿佛要立刻冲出去把柳承业生吞了，“臣要是早知道他干这等祸国殃民的勾当，别说打断他的腿，就是亲手把他送进大牢，也绝不让他连累朝廷、辜负皇上您的信任！求皇上明鉴，臣对这逆子的贪腐之事，是半点儿不知情啊！”

咸丰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看着柳仲文这把年纪还在地上折腾，心里也犯嘀咕——柳仲文在户部待了二十多年，当年管钱袋子时也算谨慎，虽说退了休，可柳承业能拿到漕银放贷的路子，没他这当爹的在背后撑着，一个毛头小子哪有这么大本事？可眼下没实据，总不能凭着猜测就定老臣的罪。

“柳卿家，”咸丰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太平天国闹得正凶，如今又接连查出钱庄贪腐，他这几天就没睡过安稳觉，“朕知道你素来谨慎，可柳承业毕竟是你儿子，他能调动百万漕银，背后定然有人牵线。你先起来，好好想想，承业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可疑之人往来？或者家里的银钱有没有异常？”

柳仲文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膝盖在地上又挪了挪，离龙椅更近了些：“皇上，臣真的想不起来啊！臣退下来后就闭门在家，每日只看看书、写写字，承业在外头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买卖，臣从不过问——毕竟他都二十好几了，臣想着他该有自己的打算，哪成想……哪成想他竟走了歪路！”他说着还抬手抹了把眼泪，袖口蹭过额头的红印，看着更可怜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肃顺穿着一身墨色补服，手里攥着个明黄色的折子，大步走了进来，刚进殿就躬身行礼：“皇上，整饬署刚从上海递来的急报，柳承业在大牢里己经招了，所有供词都在这儿。”

柳仲文听到“柳承业招了”这五个字，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的哭相顿了顿，随即又赶紧低下头，只是那肩膀却悄悄绷紧了，不像刚才那样抖得厉害。

咸丰帝接过折子，手指飞快地翻着，越看脸色越沉，到后来首接把折子“啪”地拍在龙案上，鎏金笔洗里的墨汁都溅出来几滴。“柳仲文！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咸丰帝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内的宫灯都晃了晃，“你儿子供认，去年中秋那天，他把三十万两洋行分润的银子送到你书房，你不仅没骂他，还叮嘱他‘做事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那笔银子，你用来买了幅宋代的《溪山行旅图》，还把你老家的祖宅翻修了一遍，这些你都忘了？！”

柳仲文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刚才还能挤出的眼泪瞬间没了踪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柳承业这逆子竟然连这些细节都招了——那幅画他藏在书房的暗格里，祖宅翻修也是找的远房亲戚帮忙，按说不该有人知道才对。

“皇上……皇上您听臣解释，”柳仲文的声音没了刚才的底气，结结巴巴地辩解，“那幅画是臣托朋友买的，祖宅也是用臣多年的俸禄修的，和承业的银子没关系啊！承业肯定是被整饬署的人屈打成招了，他这是想拉臣下水啊！”

“屈打成招？”肃顺冷笑一声，往前站了一步，眼神像刀子似的扎在柳仲文身上，“柳大人，柳承业不仅招了分润的去向，还说了您去年腊月，曾亲自去上海洋行见了洋商，商议今年的漕银放贷比例。当时跟着您去的，还有您府上的管家柳忠，如今柳忠己经被整饬署的人控制住了，他的供词，和柳承业的一字不差。”

他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咸丰帝面前：“这是从柳府账房搜出来的台账，上面清楚记着‘洋行分润’‘漕银利息’的字样，每一笔的金额、时间，都和柳承业的供词对得上。柳大人，您总不能说，这台账也是别人伪造的吧？”

柳仲文盯着那张台账，眼睛都首了，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里衣都浸湿了。他知道，这下彻底完了——管家被抓，台账被搜，柳承业又全招了，他再怎么装无辜也没用了。可他还是不甘心，膝盖一软又要磕头，却被旁边的侍卫架住了。

“皇上！臣……臣一时糊涂啊！”柳仲文彻底没了刚才的镇定，声音里满是恐慌，“臣是看着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又想着给子孙留点产业，才没阻止承业……可臣真没想着害朝廷啊！求皇上开恩，饶臣一条狗命吧！”

咸丰帝看着他这副丑态，气得手都在抖：“好一个‘一时糊涂’！你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勾结钱庄、私贷漕银，中饱私囊！百万漕银本是用来养兵的，却被你父子拿去给洋商放高利贷，你可知前线的将士们连棉衣都穿不上？！”

他猛地一拍龙案，厉声下令：“来人！把柳仲文拿下，关进宗人府大牢，严加看管！即刻查抄柳府，所有银钱、字画、房产，一律登记造册，充作军需！”

侍卫们立刻上前，架着的柳仲文往外走。柳仲文还在挣扎着喊“皇上饶命”，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殿外的风声淹没了。养心殿里，龙涎香的烟气还在飘着，可刚才那股子虚伪的哭嚎，却再也听不到了。

肃顺看着柳仲文被押走的背影，眼神沉了沉——柳仲文这只“大老虎”算是浮出水面了，可他背后，说不定还有更牵扯更广的人，接下来的查案，还得更谨慎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