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腊月廿八,杭州钱法整饬署前的青石板路上挤得水泄不通,连街角卖糖画的小摊都被挤到了墙边。百姓们裹着厚棉袄,有的怀里揣着用红布包着的空票,有的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借据,排着弯了三道弯的长队兑银子,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小雾团,却没一个人抱怨天冷——这是自去年夏天钱庄挤兑潮后,大家第一次能踏实拿着纸片换回真金白银。
“张老爹,你这15两银子攥得快出汗了!”排在后面的李大哥踮着脚,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够给你家孙子办喜事了吧?”张老爹咧嘴一笑,露出豁了颗牙的嘴,手里的银锭在阳光下晃了晃:“可不是嘛!去年吴世安卷款跑路时,我家老婆子抱着空票哭了三天,说孙子婚都要黄了,现在不仅银子回来了,还多补了2两利息,年后就能请媒人上门!”他边说边把银子往贴身的棉袄兜里塞,还特意按了按,生怕风把银子吹跑似的。
队伍里的王阿婆更是激动得抹眼泪,手里攥着5两碎银,颤巍巍地说:“这银子能给我老伴抓药了!他咳嗽了大半年,之前没银子只能硬扛,现在终于能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了!”旁边的教书先生也笑着点头,他手里拿着3两银子,是之前存的束脩钱:“正好用这钱给学生们买些新笔墨,之前因为钱庄出事,连笔墨都快买不起了。”还有个穿短打的年轻小伙,兴奋地跟周围人说:“我要拿这8两银子开个小杂货铺,再也不用怕存的钱被贪官卷走了!”
整饬署内,却没有外面的热闹劲儿。御史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六大掌柜的供词,眉头拧成了疙瘩。“大人,您再看郑裕丰这份补充供词,细节太关键了!”下属捧着一份墨迹还没完全干的供词凑过来,“他说去年三月在‘醉仙楼’的雅间里,柳承业特意请他喝酒,席间偷偷说‘金少棠手里有笔鸦片押款的生意,你以浙昌钱庄的名义接了,事后分你5万两好处,我爹(柳仲文)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你尽管放心’,还塞给了他一张500两的银票当定金!”
御史接过供词,指尖划过“醉仙楼”“500两定金”几个字,眼神更沉了:“柳承业敢这么明目张胆,背后肯定有柳仲文撑腰。还有林砚秋的供词,他说聚源钱庄每次批大额贷款,孙鹤年都要先去陈维翰府上请示,连青楼饭局的开销都能找陈维翰报销,陈维翰还跟他说‘钱庄就是咱们的摇钱树,别跟百姓客气’——这陈维翰,退休了还把聚源钱庄当成自己的私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一个密探撞开房门,手里举着一个布包:“大人!上海那边有消息了!柳承业被抓了!从他租界的宅子里搜出了这个——‘汇丰洋行’的存款单,15万两,备注是‘漕运银分润’,还有他和金少棠的书信,里面写着‘父亲己收下10万两,让你尽快推进下一笔漕运银放贷,别被人察觉’!”
御史赶紧打开布包,存款单上的金额和书信内容看得他怒火中烧:“好一个柳仲文!退休了还敢贪朝廷的漕运银!立刻提审柳承业,我要亲自问他!”
柳承业被押进来时,还穿着绣着金线的绸缎长袍,头发梳得油亮,可一见到桌上的存款单和书信,腿一软就跪了,声音发颤:“是金少棠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着牵线,就揭发我之前贪的小钱,我爹也是被我连累的……”
“连累?”御史冷笑一声,“你爹收了10万两赃银时,怎么不说连累?”正说着,又有下属来报:“大人!抓陈维翰的人回来了!陈维翰一开始还狡辩,说‘我早就不管钱庄的事了’,首到我们拿出他旧部李某的证词——李某说陈维翰去年让他伪造赈灾款发放记录,把200万两赈灾款放贷给盐商,还收了50万两回扣,李某怕被灭口,就把陈维翰签字的回扣收条和伪造的记录都交了出来!”
很快,陈维翰被押了进来,他头发花白,之前的威风劲儿全没了,看到收条和记录,瘫在地上喃喃道:“我就是想多攒点养老钱,没想到……没想到会栽在自己人手里……”
另一边,查漕帮的队伍也传来捷报。漕帮龙头见势不妙,连夜打包了10万两银子和一箱珠宝,想带着小妾从钱塘江口坐船潜逃,刚把赃物塞进船底的暗格,就被埋伏的密探抓了个正着。从他身上搜出的账本里,密密麻麻记着和金满堂的合作:“咸丰二年西月,帮金满堂转移赃银20万两至天津洋行;七月,漕银抽成5万两,分给帮内头目1万两;十一月,再转移赃银20万两至上海……”
漕帮龙头被押到整饬署时,还想耍赖:“我就是个跑腿的,都是金满堂让我干的!”首到密探拿出他分赃的记录,他才哭丧着脸说:“我还知道金满堂的儿子金少棠、女儿金少芸躲在上海租界的‘同福客栈’,订了正月十五去英国的船票,想年后就跑!”
御史立刻让人快马加鞭赶往上海,还特意叮嘱:“一定要看好金家子女,别让他们跑了!另外,把所有线索整理成册,派专人送往京城肃顺大人那里,让朝廷知道这铁三角的危害!”
下属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忍不住问:“大人,咱们现在己经抓了柳承业、陈维翰和漕帮龙头,这铁三角是不是快破了?”
御史望向窗外,百姓们正围着刚贴出的公告议论,公告上写着“每月公开钱庄监管报告,接受百姓监督,举报贪腐线索者奖励银10两”,还有人送了面“为民除害”的锦旗挂在整饬署门口。他摇了摇头:“这只是开始,金满堂才是这铁三角的核心,不把他揪出来,这贪腐的根就除不掉。咱们得趁胜追击,让江浙的钱庄彻底干净起来,让百姓再也不用怕存的钱打水漂!”
整饬署外,鞭炮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几个孩子拿着鞭炮在街角放,清脆的响声混着百姓的笑声,在腊月的冷空气中格外热闹。有人喊道:“希望整饬署把所有贪官都抓了,让咱们年年都能安心过年!”
人群里响起一片欢呼,大家举着手里的银子,跟着鞭炮声拍手。而京城天牢中,金满堂还不知道自己的党羽己经落网,子女被追,他正靠着墙壁,盘算着年后怎么找关系脱罪——他不知道,这场席卷江浙的反腐风暴,己经朝着他这个核心,狠狠刮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