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痛苦。
他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他们誓死追随的统帅,会选择一条如此“憋屈”的道路。
赵襦阳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重新落在秦安人身上,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平远的剑,不是让你对着我的。收起来。”
秦安人嘴唇翕动,眼中泪光闪烁,那股支撑着她的偏执信念,在赵襦阳沉重而悲悯的目光下寸寸崩裂。
她仿佛看到了薛平远临终时的托付,看到了小满那张稚嫩的脸,看到了城中无数百姓的期盼。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秦安人双膝跪倒,泣不成声:“节帅……我……我对不起薛大哥……”
她身后,十余名老兵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纷纷丢下兵器,跪倒一片。
赵襦阳没有去扶他们,只是转身对裴玉筝道:“去吧。”
裴玉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有敬佩,有担忧,最终都化作了决然。
她用力一夹马腹,低喝一声:“出发!”
三十骑玄甲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府衙的大门,马蹄声迅速远去,很快便被深夜的风声所吞没。
府衙门口,赵襦阳望着那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久久未动。
陈砚舟悄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节帅,您放她一人去,实在是……”
“内鬼未除,留在恒州,她只会更危险。”赵襦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送她出城,至少能将那只藏在暗处的手,引到明面上来。”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无比,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条通往灵武的、危机西伏的官道。
“今夜,府衙的喧嚣,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杀局,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风停了,夜色浓得化不开。
恒州城门在裴玉筝一行人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城内的灯火与人声。
前方,通往井陉关的古道寂静无声,仿佛一条匍匐在太行山脉间的巨兽,正张开黑暗的巨口,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入陷阱。
道路两旁的密林里,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凝固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