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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粮车为舟渡君于野（第1页）

九月初三，晨雾未散，恒州军仓之外，秋风萧瑟。

十万石粟米堆积如山，己尽数装入麻袋，整齐地码放在数百辆大车之上。

三百玄甲铁骑披坚执锐，肃立如林，冰冷的铁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人马皆寂，唯有风吹过旌旗的猎猎声响。

赵襦阳一身寻常布袍，立于车队之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亲兵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每一只装得鼓囊囊的粮袋中，都小心翼翼地夹入了一片金黄的河北麦穗，麦穗旁还附着一张小小的油纸笺，上面用遒劲的笔迹写着：“此粮非征于民，乃兵屯所出；愿灵武知，河北不独输甲，亦能输粟。”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过麻袋粗粝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每一粒粟米的重量。

这重量，是恒州数万屯田军士一整个春夏的血汗，也是他押上整个河北未来的赌注。

“主公，”幕僚薛七郎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此行千里，路途凶险。朔方军久困灵武，军心难测，若他们拒收此粮，或中途遭永王党羽劫掠，我等心血岂非付诸东流？”

赵襦阳的手停在粮袋上，目光却望向了遥远的西北天际，那里是灵武的方向。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粮，可以被焚毁；但这封信，必须送到。我们要的不是朔方吃下这批粮，而是要天下人看见——危难之际，是谁在耕种，谁在输粮，谁在养这个天下。出发吧。”

一声令下，车队如长龙般缓缓启动，三百玄甲骑前后护卫，沉重的车轮碾过尘土，朝着那片决定大唐国运的土地，决然而去。

车队北上的第三个夜晚，井陉关外，一座破败的荒驿。

裴玉筝己换下铁甲，穿了一身寻常商旅的皮袍，腰间挂着一柄看不出名堂的短刀，正坐在驿站大堂的角落里，小口喝着劣质的浊酒。

她的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过刚刚投宿的另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自称“北上贺使”的商队，为首之人名叫高智，面容和善，出手阔绰。

他们自称是江南富商，仰慕太子在灵武登基，特备薄礼北上恭贺。

但裴玉筝的亲兵早己探知，这支队伍一路行踪诡秘，且护卫个个太阳穴高鼓，绝非寻常商贾家丁。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那高智便有意无意地向驿站内的其他旅客吹嘘起来，言谈间屡屡提及“南北共安，共尊太子”，甚至在醉意朦胧间，隐晦地向几位看起来颇有家资的商人展示了一个紫檀木匣，声称里面是传国玉玺，是他们这些“忠义之士”寻回，预备献给新君的。

裴玉筝心中冷笑，面上却堆起敬慕之色，主动上前敬酒。

她言语恭敬，姿态谦卑，很快便与高智一行人打成一片。

席间，她借口自己的家乡马奶酒更为醇厚，盛情邀请高智等人共饮。

就在亲卫端上马奶酒时，她以一个隐蔽的手势，示意亲卫将高智随身携带的那个药酒葫芦一并斟满。

那葫芦里装的，是高智每日必饮的“寒症药散”所调配的药酒。

而裴玉筝的亲卫，早己在马奶酒中，悄然调入了戚薇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药粉。

此粉无毒，却是从银矿中提炼的硝石精粹，遇毒则会产生剧烈的反应，瞬间变色。

她赌的，就是安禄山麾下之人，为防不测，所用药物必含某种慢性毒药以作牵制。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高智的亲随正要取过药酒葫芦，却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望去，只见那琥珀色的药酒，此刻竟泛着一层诡异的妖紫色。

高智脸色煞白，心知有变，脱口而出：“酒中有毒！”

话音未落，一首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裴玉筝霍然起身，她身后的十余名“商旅”也同时撕去伪装，露出内里的玄甲，明晃晃的横刀瞬间出鞘！

驿站前后门被轰然堵死，弓上弦，刀出鞘，肃杀之气瞬间凝固了整个大堂。

“酒中无毒，”裴玉筝缓步走到高智面前，声音清冷如冰，“只是你这药酒里，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