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的风,带着清冷的月光,拂过萧琰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回自己的锦华宫。
那地方,人多,眼杂,规矩也多。
他只是习惯性地,熟门熟路地,抄着小道,晃晃悠悠地,朝着王府最深处,那座最安静,也最素雅的院落走去。
听雪小筑。
柳如眉的居所。
当萧琰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时,柳如眉正坐在院中的那株老梅树下,面前的石桌上,一壶热茶,正冒着袅袅的白气。
仿佛,她知道他会来。
仿佛,她一首都在等他。
“回来了?”
柳如眉没有抬头,只是将一个干净的白玉茶杯,推到了桌子的对面。
那声音,很轻,很淡,像这清冷的月色,却带着一丝能抚平所有风霜的暖意。
“嗯。”
萧琰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茶,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驱散了竹林间沾染上的那最后一丝寒意。
也仿佛,驱散了他心头那最后一丝,因杀伐而起的戾气。
只有在这里,他才不是什么镇国亲王,也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妖孽皇子。
他只是萧琰。
一个,会累,会烦,会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发会儿呆的,普通人。
“你今晚,杀心太重了。”
柳如眉终于抬起眼,那双总是清冷如冰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对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他的影子。
萧琰撇了撇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办法。”
“那丫头片子,跟只闻着血腥味的疯狗似的,不把她一次性打怕了,打残了,她能天天追着你咬。”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甚至带着几分嫌弃的调调。
“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柳如眉看着他,那张总是如冰山般冷峻的俏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这个男人,可以搅动天下风云,可以弹指间覆灭一个庞大的组织,可以一念之下让一国之君都为之忌惮。
可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可能真的只是因为,那些人和事,打扰到他,睡觉了。
“那拓跋玉儿,不简单。”
柳如眉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虚伪的表象。
“西凉国主拓跋宏,雄才大略,心机深沉,乃是草原上,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枭雄。”
“他有九个儿子,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豺狼。”
“可他最疼爱,也最倚重的,偏偏是这个,唯一的女儿。”
柳如眉看着萧琰,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