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小楼,顺着楼阁之间的长廊往里走。
廊外的喧闹渐渐被抛在身后,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两侧的窗棂渐渐稀疏,原本透进来的天光被厚重的朱红廊柱挡得只剩零星光斑,空气中的檀香淡了,反倒漫开一股潮湿的木味。
陆离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忽然听身前的兰姑说道:“既入了登仙楼,便该教你知晓些道理、规矩,以免以后在客人面前出了丑,堕了我登仙楼的名声。”
陆离连忙应声,兰姑继续道:“我登仙楼由太初门牡丹夫人所创,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因着这份渊源,我登仙楼也仿造太初门分脉之法,将楼里诸多事务分为四门,各自管理。”
说到这里,兰姑清了清嗓子,肃然道:“这四门合称起来,便是: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陆离默念了一遍这八个字,却琢磨出些凄楚味道。
“柳上轩,便是咱们这一门,也是楼里红倌人最多的去处,”兰姑瞥了陆离一眼,“红倌人可不比只卖艺的清倌,最基础的活儿就是卖身,身上的那几两贱肉由着客人随意耍弄。一般只要不弄出伤残,登仙楼不会太过干涉。”
见陆离神色如常,兰姑又道:“若按着规矩,楼里买进来的妓女五年内不得出楼,十年内都不得赎身。但素玉你自然不在此列,像你这样自愿进来的,楼子也愿意宽待些,不仅每月有两日出楼的机会,也可以在三年后有赎身的机会。虽说如此,但你既签了契,便踏踏实实做婊子,若仍和楼外牵扯……小心家法森严。”
陆离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女儿记下了。”
兰姑稍稍颔首,继续道:“至于柳上轩之后的烟归阁,便是清倌儿的去处,里头请了专门的乐师、曲师,教她们弹琴唱曲、吟诗作画,都是些做门面的技艺。平日里咱楼里的姐妹,也常去乐师那里听课。”
陆离好奇问道:“真有卖艺不卖身的?”
“别处窑子或许是挂羊头卖狗肉,但咱楼里的规矩可讲的清清楚楚。若是被逮住了,可不止是一顿好打,”说到这里,兰姑似笑非笑,“不过,若是带到了楼外,那便和楼里没什么关系了。”
看来兰姑也并非是古板无情之辈啊……陆离心中生出些好感,追问道:“池南苑便是相公、娈童的去处?”
“原本你这样的小美人儿本该送到那里才是,”兰姑眼神意味深长,“只是先前提过,当家的李姑姑这几日被一件难事忙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将你送到了我这。”
说到这里,二人已走到长廊尽头,那里连着一座不大的小楼,门窗紧闭。
陆离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这时突然听兰姑说道:“至于最后的雪尽台,便是楼里那些不听话的、犯了错的姐儿的去处。到了那里便再无出头之日,楼里先前给的吃穿用度、伤病照拂,不仅通通收回,客人也可以随意施为。鞭笞拷打、绳捆灌肠、穿针刺孔……啧啧,真个是生不如死。”
陆离脑海里又联想到了昨日那条美人犬,钉住的眼罩、断去的四肢、以及一身的铁环……
扫了眼陆离那张微微发僵的脸,兰姑嗤笑一声,伸手推开了那扇房门。
门后是间不大的暗室,只在墙角燃着一盏豆大的银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瞧见墙边摆着数张架子,架上满满当当。
陆离定睛一瞧,顿时愕然。
原来那架子上陈列着的居然是各式各样的淫具。
铁质的双头龙、玉器雕成的阳具、缀着珠子的肛塞、以及一整条的细鞭与麻绳……真叫陆离看得头皮发麻。
四面墙壁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装饰。屋里摆着一个浴桶、一把椅子、一张春凳、一个蒲团。
蒲团是深褐色的锦缎,看着有些陈旧,却依旧平整。
兰姑率先走了进去,陆离低声叮嘱茉茉在门外候着。
小丫头站在门外局促地看着她,俏脸发白,陆离捏了捏她的脸。
暗门吱呀合上,室内瞬间只剩那点微弱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面上。
兰姑的声音比在外面沉了几分:“跪下。”
陆离颤巍巍地跪在了蒲团上,指尖触到地面的凉,心里愈发紧张。
她看见兰姑径直走到了那架子前,直接取下一条又细又长的鞭子来。
“妈妈……”陆离哀声道。
“闭嘴。”兰姑扯了扯鞭子,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椅子上,翘着腿,盯着地上跪着的陆离,懒洋洋地说道:“乖女儿,你既然来到了这楼子里,娘就得好好教教你规矩……先说说看,和别人上过床么?”
这问题昨日不是问过么……
陆离跪伏在蒲团上,忍受着暗室里丝丝缕缕的寒意,小心回答道:“上过。”
“哟,看来也不完全是冰清玉洁嘛,和谁上的?”
陆离脑海里浮现出湘姬夫人的模样,那两团丰硕的豪乳,那娇媚的身姿……
她咬着嘴唇道:“是一个妇人。”
“妇人?”兰姑捂着嘴笑,“是她先勾引的你,还是你先勾引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