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一百年前,有个女孩在这里放走一盏给亡兄的灯笼。"安娜轻声说,"灯笼上画着紫阳花。"
仿佛响应她的话语,一盏孤零零的灯笼突然从河心漂过,灯面上隐约可见紫阳花的纹样。夏目怔怔望着那盏逆流而上的灯笼,忽然觉得时空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交错。
烟火升空时,安娜微微蹙眉:"太亮了。"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的刹那,所有光芒突然温柔下来。原本刺目的闪光变得如同月辉,漫天火雨化作流淌的星屑,整片天空仿佛被罩上一层柔光的薄纱。
"这是。。。"夏目惊讶地望着异常柔美的烟火。
"稍微调整了下。"安娜仰望着天空,"这样不会惊扰睡着的孩子。"
她说话时,几颗坠落的火星在她发梢停留,化作不会烫伤人的光点。有孩子指着她惊呼:"仙女姐姐!"
夏目看着她被烟火柔光笼罩的侧脸,忽然想起古籍上关于"姑射神人"的记载——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 * *
祭典结束后,他们沿着渐渐安静的街道散步。经过一座神社时,安娜突然停下脚步。
"要进去看看吗?"夏目问。
"有人在哭。"
她推开朱漆剥落的大门,发现有个小女孩蹲在拜殿前抽泣。女孩脚边散落着折断的羽毛,像是某种鸟类的翅膀。
"怎么了?"夏目柔声问。
"小鸠。。。小鸠不会动了。。。"女孩举起掌心里奄奄一息的雏鸟。
安娜弯腰观察片刻,轻轻接过雏鸟。她的指尖泛起珍珠般的光晕,当光芒笼罩雏鸟时,折断的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鸟羽渐渐泛起虹彩,眼珠变成罕见的金色。
"它说谢谢。"安娜把恢复健康的鸟儿还给女孩,"以后要小心猫。"
女孩破涕为笑,抱着焕然一生的鸟儿跑远了。夏目注意到,安娜的浴衣袖口沾了几片彩羽,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
"你经常做这样的事吗?"
"偶尔,当遇见的时候。"她轻声说,"就像你帮助妖怪们那样。"
* * *
回程的电车上,安娜靠着车窗小憩。夏目发现她睡着的模样与常人无异,那些流转的金芒都安静下来,只有衣襟上别着的朝颜花还在微微发光。
"夏目君。"她忽然轻声梦呓,"北山的樱树。。。"
"嗯?"
"是骗人的。"她依然闭着眼,"根本没有预测姻缘的樱树。"
夏目哑然失笑。这时他才注意到,车厢里其他乘客都带着恬静的睡容,有个一直哭闹的婴儿甚至在做着美梦——整节车厢仿佛被施了安神的魔法。
到站时,安娜自然醒来。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说:"下周我要闭关。"
"很久吗?"
"洞天里的话,可能三五十年。"她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明天要去郊游,"现世大概三个月。"
夏目怔在原地。他想起那些关于"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传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个少女正走在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等你出关时。。。"他轻声问,"还会记得这些吗?"
安娜看着他,金色瞳孔中流过难以解读的情绪:"对于修仙者来说,三五十年就像一次深呼吸。"
但她在神社前告别时,却在他掌心放了颗琉璃珠。珠子内部封着一片八原的银杏叶,叶脉中流动的金光与她的瞳色如出一辙。
"需要的时候,摔碎它。"她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知道。"
夏目握紧那颗温暖的珠子,看见她转身时浴衣下摆翻飞,几片虚拟的樱瓣从衣褶间飘落——那是早已过季的风景,却在此刻为她停留。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过时空的界限,长过仙凡的距离。当她的身影消失在神社尽头时,夏目掌心的琉璃珠忽然发出心跳般的微光。
庭前那棵百年樱树突然反季开花,花瓣如雪飘落,温柔地覆盖了他来时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