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张九九抹去额角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盯着桌上那块暗红色的矿石,眼神惊疑不定。那惊鸿一瞥的破碎景象——无尽的黑暗虚空,冰冷的残缺玉璧——绝非寻常幻觉,更像是某种深藏在矿石内部,或被其引动的时空印记。
“璇玑玉衡……观测者……”他喃喃自语,感觉一块巨大的、关乎世界本质的拼图,正缓缓掀开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深邃的谜团。这块矿石,绝非嘉靖所期待的“金石之精”,它蕴含的秘密,可能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也危险得多。
严党的窥伺,皇帝的期盼,如同两把利剑悬在头顶。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矿石的真相,但又不能贸然行动,以免引爆不可控的后果。
接下来的几天,张九九表面上将主要精力放在炭窑改良的推广和“耐火粘土”的初步开采试用上,成果显著,西山皇庄的管事和内廷派来查看进度的宦官都颇为满意,奏报上去,嘉靖皇帝也难得地给予了口头嘉奖。这使得他在西山的基础愈发稳固。
暗地里,他更加谨慎地对那种暗红色矿石进行研究。他不敢再轻易动用精神力深入探查,转而采用更“物理”的方法。他利用改进炭窑后富余的人力,在最初发现矿石的废弃矿坑附近,以“勘察地质,预防塌方”为名,进行了小范围的、极其隐蔽的挖掘,又找到了几块类似的矿石,大小不一,但特征相同。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用铁锤敲击,矿石异常坚硬,只迸射出几点火星;投入水中,迅速下沉,并无特殊反应;靠近炭火烘烤,除了本身被烧红,并未产生毒烟或爆炸,但其表面那些银色纹路在高温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隐有微光流转。
最让他心惊的是,当他将这几块矿石与怀中那黯淡的“璇玑玉衡”六分仪残件放在一起时,残件那冰冷的质地,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感!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确信不是错觉。
这两者之间,果然存在联系!
然而,如何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却难住了他。缺乏现代分析手段,仅凭观察和简单的物理测试,根本无法洞悉其本质。他想到了“玉衡”信息中可能存在的知识库,但那些信息破碎不堪,难以检索。他需要更系统的、关于能量、物质、乃至观测者文明本身的知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个之前在西山深处废弃矿坑附近遇到的、名叫“石头”的瘦小少年,又一次出现了。
这次他直接找到了格物斋在山下的办公点,依旧是那副怯生生、脏兮兮的模样,说是来感谢张九九那日的不责之恩,并送上了一只新捕到的山鸡。
张九九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收下山鸡,和颜悦色地与他说了几句话。那少年言辞朴实,对答也看不出破绽,但张九九总觉得他那双过于灵活的眼睛背后,藏着别的东西。
少年离开后,张九九命赵铁柱暗中跟随。赵铁柱回来禀报,那少年并未回什么李家庄,而是在西山脚下几个破落的窝棚区转了几圈,最后钻进了一个独居老窑工的棚子,许久未出。
“那老窑工我打听了一下,”赵铁柱低声道,“姓胡,在西山挖了一辈子煤,脾气古怪,很少与人来往,但据说对西山的地层、矿脉极为了解,年轻时还曾给工部的勘矿官做过向导。”
张九九心中一动。一个熟悉西山地质的老窑工?一个行踪诡秘、眼神灵活的“少年”?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绝不简单。
“盯着他们,但不要打草惊蛇。”张九九吩咐道。他感觉,这条意外的线索,或许能带来突破口。
与此同时,京城方面,严世蕃的攻势也悄然升级。他并未再直接针对张九九本人或格物斋,而是利用工部的权力,开始在西山窑务的其他方面制造麻烦。比如,故意拖延其他未改造窑区的物资调配,煽动一些保守的窑工管事质疑新窑的“风水”和“长久性”,甚至在运输环节设置障碍,导致改良窑产出的优质煤炭无法及时运出。
这些手段算不上高明,却足够恶心人,牵扯了张九九不少精力去协调处理。他明白,这是严世蕃在消耗他的时间和耐心,也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
这天夜里,张九九正在灯下对照着几块矿石样本和“玉衡”残件,苦苦思索它们之间的能量关联,窗外突然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如同鸟喙啄击窗棂的轻响。
不是赵铁柱约定的暗号!
张九九瞬间警觉,吹熄油灯,手握短匕,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朦胧,院中积雪映着微光,空无一人。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某种类似“传音入密”的方式:
“星轨偏移,玉衡蒙尘。观测者之眼,未曾远离。欲明真相,三更时分,西山北麓,乱石坪。”
声音戛然而止。
张九九浑身一震,心脏狂跳!“星轨偏移,玉衡蒙尘”——这分明指向“璇玑玉衡”和观测者文明!“观测者之眼,未曾远离”——是在暗示系统“昊天”虽然沉寂,但其背后的力量仍在监视?
这传音之人是谁?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知晓内情?是那老窑工胡老头?还是那个神秘的“石头”?亦或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那个罗盘老者背后组织的人?
去,还是不去?
风险巨大,可能是陷阱。但对方能说出“观测者”这样的关键词,必然知晓极深的内幕。这可能是他目前打破困局、获取关键信息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