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垂眸看了一下自己腹部的伤口处,身体没有恢复,每一次呼吸尚且扯着伤口,但是能够自主控制呼吸节奏已经是这个情况下难得的好消息。
甚至说———只要呼吸节奏被掌控回,就已经足够了。
身侧医生做完这一切,后退了一步,面对森川汇报道:“生命体征维持在当前伤情下的稳定水平,意识清醒,自主呼吸存在,血氧饱和度尚可,可以进行问询。”
“辛苦。”
森川浩介点点头,看向竹取无尘那双沉黑色的瞳孔,接着道:“手术后使用了镇痛剂,在抑制疼痛的同时也会导致意识模糊,为了确保你在接下来的问询中能够清晰、准确地表达,我们需要进行一些调整,抱歉,竹取君,这是流程。”
“调整?流程?”
竹取无尘带着嘲弄开口,说着今天的第一句话。太久没有发声,声音有些哑。他没有看着森川浩介,目光落在旁边医生从金属托盘中拿起的那支注射器上,扯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中枢神经兴奋剂?”
抵抗麻醉抑制,以及———彻底把他受到的伤当作刑讯威胁的突破口。
这帮人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森川浩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很准确的专业判断,”男人的声音里的赞赏带上了一些残酷,“这也是为了我们的效率着想,你放心,这支药不具有成瘾性。”
男人朝着医生微微颔首。
那名医生走上前,排掉针剂内的空气,酒精棉冰冷湿润地擦拭过手臂处的皮肤,针尖刺入,带着轻微的胀痛,冰凉的药液被推进血管。
心跳明显地加快,甚至可以从耳边听到由床板传递而来的“咚咚”声响。昏沉和晕眩被强行清扫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违背身体意愿的、尖锐的清醒。
疼痛因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而更加的分明,残留的麻醉效果已经被彻底驱散,腹腔内持续着的灼热撕裂感和浑身的冷意相互拉扯割裂,模糊混沌的逃避空间被剥夺,只能清晰明了地感知着身体上的一切。
竹取无尘垂着眼,脖颈间明显可以看见有冷汗流淌下,面色却没什么变化。他依旧扯着那抹嘲讽的笑容,近乎无声地缓缓呵出一口气,仰靠在床头。
说着是流程,其实不过就是单纯的威胁———现在被注射的只是一只兴奋剂,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开出来什么药剂盲盒。
“直接说吧,你们需要我认什么罪?”
青年歪过头,发丝垂落在身后靠着的床面,盯着一边的理事官,声线平稳,没带着一丝颤抖。
“或者说…”
“高桥光雄,想让我认什么罪?”
语句直截了当地撕破了那句依法讯问的虚伪表象,正在整理医疗器械的医护人员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转身开锁走出,逃离这个权力的风暴中心。
竹取无尘敏锐地察觉到监控摄像头被关闭了。
森川浩介起身站在青年的床边,眉头紧皱。他设想过这人会抵抗、会否认、甚至会在生理和心理的双向压迫下崩溃,却完全没料到这人会醒来之后坦然面对了面前的所有状况。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对高桥辉下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状况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人又掌握了多少信息量?高桥光雄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一位会以权谋私的政客。
他又接着打量起面前人没什么血色的面孔,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什么疲惫,只有一潭死水一样的平静。
“你最好认清你现在的状况,竹取君。”男人把文件放在了一旁,从身侧抽出一根黑色警棍在手上把玩着。
“你躺在警视厅管辖的医疗看守所里,腹部中枪,被指控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