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的反应亦快,他甚至没有完全回头,只是凭借战斗本能猛地回身,浓郁的灵气瞬间在他右手中凝聚塑形,化作一柄通体漆黑,唯有刃缘流转着一丝暗红光泽的长剑,横在身前挡下了那道攻击。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灵气与鬼气剧烈碰撞,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将地面的碎石尘土尽数掀飞。
苏杭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心脏几乎停跳,他慌忙定睛看去,想要看清袭击者的模样。然而,当他看清那与北邙对峙的身影时,瞳孔却骤然收缩,失声惊呼:
“……北邙?”
袭击者,居然是另一个“北邙”。
戴着那顶熟悉的,垂落着串串铜钱与暗红绸缎的斗笠,面容被斗笠下垂落的黑雾与摇曳的红绸遮蔽,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正是那个一路追杀他,三番五次欲置他于死地的——鬼道人北邙。
参商在最初的震惊后也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分析现状:“尤加应该没有问题,他是被我们共同请来的,中立且可信……内部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外部!是——”
“对,是我。”
一个略显慵懒,带着点少年清亮,却又浸透着某种与年龄不符的玩味与冷静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三人同时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段相对完好,布满了刀劈斧凿痕迹的城墙垛口上,一个身影正悠闲地坐在那里,晃荡着双腿。
那是一个看起来与苏杭年纪相仿的少年,棕色的短发在战场的风中微微拂动,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猫眼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唐桐?”
苏杭的尖叫声几乎破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次是真忍不住了,因为那张脸,他太熟悉了,那可是他在玄空风水学校一起插科打诨,一起被玄同老师追得鸡飞狗跳的发小唐桐啊!
然而,参商凝视着那张脸,却缓缓吐出了另一个名字,语气沉重而肯定:
“唐鸦。”
能够在外围对尤加设定的回归坐标做手脚,并且知晓他们邀请了尤加,制定了相关计划的人屈指可数。而既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并且擅长伪装,机关与暗杀的,只有一个人——如今的唐门门主,十大地仙之一的唐鸦。
北邙格挡着鬼道人那柄由判官笔变形而成,缠绕着鬼气的笔枪,力量的冲击让他后退两步。但他似乎并不十分意外,甚至露出了了然,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果然是你。”北邙的声音透过交锋的兵刃传来,平静无波。
城墙上的少年——唐鸦,或者说,一直以“唐桐”身份活动的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计划得逞的狡黠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啊,我说了要搞一个超级大事的,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死’掉了。”
他指的是之前的唐门门主丧礼。
参商看着那张年轻得过分但是面目全非的脸,回想起唐桐平日里的跳脱与不学无术,再对比此刻对方眼中深沉的算计与掌控一切的气度,不禁深深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彻底蒙蔽的挫败:“你还真是能演……我居然没有发现一点破绽。”
唐鸦从城墙垛口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动作灵巧得像一只猫。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绿色的眸子看向正在与鬼道人僵持的北邙,语气带着点亲昵,又带着点讽刺:“那是因为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参商指挥使。你看,北邙哥哥不就可以意识到?”
北邙手臂发力,荡开鬼道人的笔枪,借势后撤半步,与那个疯狂的自己拉开距离。他红色的眼眸直视着唐鸦,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缓缓地吐出了唐鸦的真正目的:
“你要杀我?”
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在苏杭耳边炸响。杀……舅舅?唐桐……不,唐鸦要杀舅舅?
唐鸦点了点头,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认真和痛苦。
“北邙哥哥,你果然每次都能猜对。”他承认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但是,请原谅我……我没有办法。”
他抬手指向那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次扑上的鬼道人北邙:“我本来打算假死之后,亲自出其不意来暗杀你的。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方法。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唐鸦的目光转向那个散发着疯狂与毁灭气息的鬼道人,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
“那就没有办法了……因为要救你——首先要杀了你啊。”
“杀”字出口的瞬间,仿佛是一个信号!
一直寻找时机的鬼道人北邙,他手中的判官笔枪骤然爆发出滔天的鬼气,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趁着北邙因与唐鸦对话而微微分神的这一刹那空隙,以超越之前的速度和力量,笔直地刺出。
目标,依旧是心脏!
一击必杀。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战场的喧嚣背景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