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收拢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单薄脊背下紧绷的肌肉,以及那强忍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微哽咽。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确实承载了太多不该由他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
北邙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抬起一只手,动作有些生疏,却尽量轻柔地拍了拍苏杭的后背,就像在稷下学宫安抚哭闹的琢光那样。
北邙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之前的戏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沉稳而可靠的力量,清晰地响在苏杭的耳边:
“嗯。”
“舅舅在。”
这三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仿佛一个迟到了百年的承诺,终于在此刻,跨越了时空的阻隔,落在了现实的土地上。
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的眼中,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浩然猛地别过头去,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玄同推了推眼镜,他静静地看着相拥的舅甥二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参商站在稍远的地方,只是摇了摇头。
苏杭将脸深深埋在北邙的肩膀上,北邙身上的气息与他想象中鬼道的阴森腐朽截然不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紧紧抓着北邙背后的衣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舅舅就会再次消失,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鬼道人。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浸湿了北邙肩头的衣料。但苏杭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将所有压抑的哭声都闷在了这个迟来太久的拥抱里。
北邙感受着肩头的湿热,拍抚苏杭后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更加轻柔地落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怀中的少年宣泄着滔天的情绪。
苏杭本来不必这样的。
但可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新的天命人必须是这个现在还未成年的学生。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就连尤加都不再玩他那盏灯,在这战火将至危机四伏的山海关丧事领域中的时空交错点,所有人用沉默为他们短暂地构筑了一个与外界纷扰隔绝的脆弱而温暖的世界。
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温馨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无数未解的谜团与暗流。
北邙的回归是福是祸?
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从觐见长生天的那扇不妙的门后回来,出现在百年之后的山海关战场上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无数的问题。
但是这些答案没有人知道,就连苏杭都知道现在的北邙只是首席,而他终究要与鬼道人对战,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但至少在这一刻,对于苏杭而言,他抓住了一份真实的亲情。
那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