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羽接到让他立刻带医生上去的通知的时候吓得要死,他以为裴滟婤终于暴露本性,把那个小哑巴折腾坏了,他几乎是连滚爬地带着疗养院顶尖的医生冲上顶层,脑子里已经预演了各种血腥场面。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预想中的暴力场景并未出现。房间里依旧一片狼藉,碎裂的矮几残骸散落一地。
裴滟婤攥着孟阿野的手腕在发抖,他半跪在孟阿野身侧,眼睛红红的,带了点湿意。孟阿野身上披了件大衣,一看就知道是裴滟婤的,把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需要被处理的手。
那只手白皙的掌心被划开了一道不深的血口,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裴滟婤死死盯着那道伤口,脸色比孟阿野这个受伤的人还要苍白难看。
“愣着干什么!过来!”裴滟婤扭头朝徐羽和医生骂道,声音嘶哑紧绷,焦躁不已。
医生赶紧提着药箱上前,想要查看伤势,却被裴滟婤一把抢过药箱。他粗暴地翻找着,手指因为微颤有些不听使唤,最终找出消毒水和纱布。他像是完全忘了医生的存在,亲自拧开消毒水瓶盖,动作却在下手前顿住,抬头看向孟阿野。
孟阿野抿着唇,表面平静无波。
其实他已经痛得在咬牙了,他娇气得很,一点伤都痛得要命,但是不行,作为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人,他不能表现出来。
……贫苦家庭。?
他眉头微皱,西莱·欧泊澳,你个混蛋……
又被他坑了……呵呵。
难怪裴滟婤见到他就揉他的手,他的手根本不像一个需要承担各种家务,并且在外讨生活的人。
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只是这条疯狗没有拆穿,魏秋池和徐羽那两个笨蛋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云峥的话…他不好说。
裴滟婤喉结滚动了一下,放轻了动作,用棉签蘸取消毒水,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每一下擦拭,他额角的青筋就跳动一下,仿佛消毒水是灼烧在他自己心上。
“疼不疼?”他哑声问。
孟阿野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
裴滟婤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呼吸更重了几分。他死死盯着那道伤口,眼睛红得像要泣血。
“用凝肌。”他猛地对医生命令道。
医生愣了一下:“裴少,凝肌是天赋产物,通常用于更严重的……”
“我说用凝肌!”裴滟婤拔高了声音,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骇得医生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盒。里面是莹白剔透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价值不菲。
裴滟婤夺过玉盒,毫不怜惜地用手指剜了一大块,小心翼翼地敷在孟阿野的伤口上。那药膏触肤即化,带着微凉的气息,那道浅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平复,不过几息之间,掌心便恢复光洁,一点痕迹都没有。裴滟婤仍不放心,指腹在那处反复摩挲,确认真的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疤痕,情绪才稍稍缓和。他扯过纱布,还想包扎,被医生小声提醒“裴少,伤口已经愈合了……”才作罢。
他扔掉纱布,却依旧紧紧握着孟阿野的那只手,低着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凌乱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徐羽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操,这裴滟婤怕不是被什么玩意儿掉包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裴滟婤这副模样?心疼、自责、小心翼翼……这些词跟裴滟婤根本是两条平行线!以前他自己受伤骨头戳出体外都面不改色,现在为了个小哑巴手上这点连缝针都不用的划伤,居然急红了眼,还用上了贵的吓死人的凝肌?!
徐羽恍惚地带着同样一脸梦幻的医生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他在走廊里站了足足五分钟,才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给魏秋池打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徐羽就语无伦次地咆哮:“老魏!我操!出大事了!裴狗他妈的被夺舍了!!”
电话那头魏秋池被他吼得一愣:“……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疯!我刚上去,看见裴狗半跪在地上,抓着那小哑巴的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就因为那小哑巴手被玻璃划了道小口子!屁大点伤!他居然用了凝肌!亲自给他上的药!那样子……我他妈从来没见他那样过!”徐羽激动得差点破音。
魏秋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飘忽地开口:“……徐羽,你站着别动。”
“啊?”
“等我过来,我再扇你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咱俩都在做梦。”
徐羽:“……我操你大爷的魏秋池!”
徐羽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却也没真走,就靠在顶层走廊冰凉的墙壁上,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刚才那幕惊天动地的场景。没过两分钟,电梯“叮”一声响,魏秋池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