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采访,黎昕晖的脸上那一向灿烂的笑容却略显疲惫,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角。
“杆位的感觉无与伦比,车队做了了不起的工作。赛车很快,虽然……有些挑战性,但我们处理得很好。”他巧妙地避开了赛车平衡的具体问题。
记者也体谅他看起来有些虚弱,甚至关心他的身体,黎昕晖只是苍白无力地笑了笑,向他们挥挥手,只想早点溜掉。
而轮到伦纳特时,则有记者犀利发问:“哦伦纳特,P3的排位成绩是否意味着在冠军争夺中你已经处于劣势?”
伦纳特冰蓝色的眼睛扫过提问的记者,最后落在不远处离去的黎昕晖的背影上……
他早就注意到黎昕晖在回答问题时,一直不自觉地用手背擦着下颌的汗,那喉结频繁滚动着,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他转回头来,对着麦克风,语气平淡却锋芒不减:“排位赛只是开始。长距离才是关键。有些赛车……或许单圈很快,但能否在几十圈的高温下保持稳定,是另一个问题。”
这似乎只是句公开的客观点评,但其实是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试探。
不出意外,未走远的黎昕晖听到这句话,笑容僵了一瞬,而那股胃部席卷而来的恶心感再次降临,让他甚至感到轻微的眩晕。
他强撑着对记者笑了笑,匆匆结束了采访。
在走回车队休息室的路上,弗兰克一直有些担忧,低声问他:“你还好吗,黎?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黎昕晖摇摇头,之后又迟疑地点点头,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弗兰克。只是……太热了。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似乎不仅仅是水土不服,他的身体在极端环境下已经发出的了严重警告,可惜被专注于争冠与驾驶中的他忽略了。
卡塔尔的火焰,已悄然点燃正赛戏剧性的导火索。
……
正赛在黎昕晖隐隐的不安中如期而至……卢赛尔赛道是条躺在沙漠火炉上的黑色巨蟒,随时会张开蛇口展示那暗藏的尖牙。
尽管是夜赛,但白天地表残留的近60度高温。轮胎在如此高温的路面上磨损极快,对体能更是地狱试炼。
夜间的灯光不留情面地打在赛道上,折射出扭曲的热浪,整个赛道之上像个巨大的桑拿房嗡嗡作响。
“五盏红灯熄灭,卡塔尔站比赛开始!我们得说艾利克斯·格雷的起步非常出色,守住P1!而伦纳特从P3上到了P2,过掉了杰拉德,他紧紧咬住了艾利克斯的尾流!”
“没错,但看伦纳特似乎并不急于进攻,他在管理轮胎。这里的赛道表面太具攻击性了,过早的缠斗会要了轮胎的命。
黎昕晖的目光紧紧锁在前方逐渐变暗的赛道上。后视镜中那抹墨绿色已像幽灵一样贴近。
弗兰克已在TR里提醒:“黎,胎温偏高,稍微管理一下。”他回了句“Copy”,但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必须拉开距离,他知道伦纳特和他的AMR-26长距离的节奏有多恐怖。汗水早已浸透他的防火服内衬,头盔里又热又闷,每次呼吸都灼烧着呼吸道。
阿斯顿马丁捕捉到了机会,“Lenz,策略窗口A。艾利克斯的左前胎出现颗粒化迹象,比我们预想的要早。保持压力,我们在5圈后评估U。”
在赛道上没有情面可言,伦纳特快速响应:“copy。我的轮胎状态良好。按计划执行。”
但弗兰克早有应对,“如果阿斯顿马丁进站,我们就立刻跟进。”
伦纳特的整个世界已缩小到前方梅奔W-16的尾部扩散器。他的工程师在TR里早已告知黎昕晖的轮胎情况。
他没有像杰拉德那样立刻发动猛攻,而是像名耐心的猎人,精确地将车控制在黎昕晖身后,不断施加压力,加剧对方的轮胎磨损……
而他自己则心跳平稳,操作没有丝毫变形,“告诉我他的出弯牵引力数据。”
“数据显示他在7号弯出弯时牵引力下降明显。”
就是这里……
下一圈,在黎昕晖因为轮胎抓地力不足而出弯稍慢的瞬间,伦纳特如道绿色的闪电,凭借更优的轮胎状态和更晚的刹车点,从内线干净利落地完成超越。
——没有多余的轮对轮,只有绝对的效率。
“超了!伦纳特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次超越!冷静,精准,无情!这就是卫冕WDC的执行力!”
就在被超越的瞬间,一阵眩晕和无力篡取了黎昕晖的神智……赛车操控甚至变得模糊,方向盘传来的反馈不再清晰。
卢赛尔赛道高速连续的弯角产生的巨大G力,此刻像只无形巨手在挤压他的胸腔和头颅。头盔内越来越闷热,他感到格外的恶心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