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没有伸手拂开。
裴寂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林枕溪从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里提炼出关键信息点,转述给他,“我应该去吗?”
“你想去吗?”
她摸了摸脖颈处的伤疤,“如果说没有一点想报复她是假的。”
“那就去。”
她重新看向裴寂,他的眼睛没那么亮,但目光比纱幔还要柔软,看得她都有了底气,很慢地应了声好。
裴寂看见她又开始摩挲那处伤疤,隔着纱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还会疼?”
“有点。”
这种疼痛类似于幻肢痛,明明伤口已经愈合,心理上的恐惧和疼痛还会反应到肉体上。
她还想说什么,率先看见裴寂低下头,一寸寸地朝自己贴近。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痒意,像他的唇印在了自己的伤疤上,也像是纱幔摩擦时会产生的触感。
模棱两可,没有答案。
不过不重要,因为她的伤口没再疼了-
一听说林枕溪要去亲妈婚礼现场砸场子,沈露西立刻给她寄去几条礼裙,林枕溪从中挑选出一条最朴素的挂脖黑裙,在周五那天,化了套全妆。
裴寂送她去了洲际酒店,但没进大厅,就站在台阶下目送她。
临近晚宴开始时间,来的宾客越来越多。
旋转门陆陆续续有人进出,透光的玻璃就像旋转木马,始终绕着一个中心在旋转,不知道为什么,林枕溪突然迈不动腿,站在原地盯住它看,看它是如何转出光怪陆离的一幕幕:
在她很小的时候,纪明兰会和她一起坐在梳妆镜前,含笑着替她扎出两个漂亮的小花苞;
每次学完钢琴课,纪明兰都会在教室外等她,手里握着一根棒棒糖;
破产后的那年圣诞,纪明兰化身圣诞老人,偷偷在她枕头底下放了双镶嵌着蕾丝边的中筒袜,旁边还有一张贺卡,写着:【听听小朋友,永远都要健康快乐,所有美梦都能成真】。
然后是十三岁那年冬天,纪明兰把她送到林靖航那儿,无论她怎么哭喊,纪明兰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十四岁生日那天,她打电话给纪明兰,想听到她对她说声“听听,生日快乐”,但纪明兰没有接,发消息告诉她说自己现在正在陪她继女看电影。
美好的,糟糕的,温柔的,残忍的……
不同的画面,共同构筑成她们现在复杂又矛盾的关系。
看似岌岌可危到不堪一击,却像缠绕在一起的乱麻,解不开,理还乱。
曾经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林枕溪都会看向高悬的月亮,期望它能将自己的委屈传递给纪明兰。
同时也想质问她:既然不能对她从一而终的好,为什么不索性从一开始就对她坏得彻底一些?
这样她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爱得不够坦荡坚定,恨得又不够酣畅淋漓。
将她束缚在原地,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只能完成一次又一次跑步机式的努力。
结束完这串回忆,林枕溪还是没往前走,半抬起头。
今天的天气很好。
虽然这会天色还没暗下来,但不难想象出两小时后的星空会有多璀璨。
而那时候的她,应该还在宴会厅,看着纪明兰装模作样时的假笑。
裴寂呢。
应该还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等她。
林枕溪掏出包里的手机,点开裴寂头像:【我今天好看吗?】
裴寂:【很漂亮。】
她又问:【今晚的月色应该也会很美吧?】
裴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