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溪马不停蹄地跑过去,小男孩已经陷入昏迷,玻璃碎片扎进他颈部和右侧腹部,但并未伤到动脉,血流得不多,脉搏正常。
不一会儿,小男孩母亲从对面一家餐饮店跑来,看到倒地不起的儿子后,瞬间哭得歇斯底里。
声音实在刺耳,林枕溪被吵到无法专注,冷冷瞥她眼,“闭嘴。”
裴寂快步上前,接了句定海神针般的话:“她是医生。”
后半句话是对林枕溪说的:“我已经叫救护车来了。”
围的人越来越多,林枕溪没有抬头,“帮我把他抬到一边,要慢,要平稳。”
前来帮忙的人照做。
林枕溪跪在地上,把托特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找到裴寂那条手帕,摁在小男孩伤口上方,然后迅速扫了眼裴寂,“你帮我压住,但记得不要施力,保持现在这种力道就行。”
裴寂嗯了声,学她跪坐在地上。
林枕溪用剪刀裁开小男孩卫衣,露出完整的伤口。
有人被这一幕吓到,倒吸一口凉气,小男孩妈妈又开始哭,但这次没发出声音。
林枕溪往小男孩嘴里吹气,发现右肺没有反应,怀疑是张力性气胸,她又问裴寂:“会心肺复苏吗?”
“有专门学过。”
林枕溪找到别人摁压伤口,让裴寂每隔两到三秒给小男孩做人工呼吸。
手边的工具有限,好在消毒水和手术刀都有,卸掉笔芯的圆珠笔也能充当插管,一一给工具消毒后,林枕溪用手术刀划开小男孩皮肤,再将圆珠笔插入第五根肋骨上方。
她认真观察着小男孩的反应,刚确保他能够自主呼吸,救护车赶来。
人群散开,林枕溪也退到一边,一面向随行医护人员说明情况,没几秒,小男孩就被抬上担架。
裴寂本想叫住她,她先一步从他身侧经过,松松垮垮的马尾辫终于散开。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酥麻的触感消失后,只抓到了一把空气和一根淡蓝色的头绳,全都平静地躺在他掌心。
等他抬起头,她纤薄的身影已经消失,玻璃门外的救护车扬起一地的沙尘。
不久前还积聚在一起的乌云被风吹散成薄薄的雾,融化在微凉的空气里。
裴寂收回视线,走回广告牌旁,以半蹲的姿势将散落的杂物一件件装回托特包里。
五小时后,这起意外事故有了正式的官方通报,康瑞不少人都在谈论,裴寂也刷到了,提炼出关键信息:玻璃是施工不当掉落的,伤者只有意外被碎片扎中那男童,经过有效的急救措施和手术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至于那位做急救处理的医生也上了新闻,具体身份没查出来,只公布了这人的性别和在附近就职两条线索。
又过了两小时,裴寂在康瑞大厅见到林枕溪,她身上还穿着早上那件翻领毛衣,深灰色,血渍看着没那么瘆人,倒是她的嘴唇,像覆着一层雪,又白又冷,毫无温度。
她在走神,没注意到他,差点撞上一旁的廊柱,裴寂及时拉了她一把,她讷讷抬头,又很轻很慢地眨了下眼。
眼底的浓雾逐渐散去,嗓子比熬了两天两夜的还要哑,“裴寂?”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一字一顿的,像学龄前儿童的牙牙学语。
懵懂的神情,乍一看也有种无害的稚嫩,裴寂心软下一角,“是我。”
他松开手问:“你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术室外没离开?”
林枕溪盯着自己手臂看了好一会,才嗯了声,“我有点不放心,怕自己的急救措施不到位,或者有没考虑到的地方,会害死他。”
说完,她意识忽然清醒,右手开始发抖,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以及欲罢不能的兴奋。
背手的动作欲盖弥彰,裴寂注意到,但装了回睁眼瞎,岔开话题:“你的包我托人放回你科室了,你回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
林枕溪一直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结果是她的包,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谢谢,这次又麻烦你了。”
“没事。”
裴寂看了眼手表,“你一会儿要回家?”
“上楼拿回包后就回家。”
领导得知这事后,额外给她多批了一天假,她准备回家睡个一天一夜,调整状态。
林枕溪拒绝了裴寂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议,直接在手机上叫了滴滴。
车上有股脚臭味,将她的睡意驱散得无影无踪,回到家洗完澡,陪白露玩了会,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