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溪面前的这位患者叫吴月君,是她来康瑞后负责时间相对较长的一位,迄今为止已经有三个多月。
最近一周,吴月君的情况急转直下,腰部以下水肿得厉害,意识也逐渐模糊,现在已经恶化到无法识人,经常牵住她的手叫她“安安”。
后来林枕溪通过吴月君女儿得知,安安是吴女士第一个夭折的孩子。
林枕溪这次主动将手递过去,吴月君轻轻握住,“安安,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林枕溪做不到狠下心戳破她的幻想,于是兢兢业业地扮演起她递来的角色牌,笑着将她鬓角的碎发捋至耳后。
“安安吃了很多东西,肚子都撑得胀胀的,妈妈呢,吃饭了吗?”
“妈妈也吃了,吃得比安安还多。”
吴月君喉咙里滚着浓厚的痰,语速又慢,断断续续的,林枕溪费了很大劲才听清,“我们安安这么瘦,一定要好好吃饭,也要好好睡觉。”
“我记住了,妈妈。”
吴月君唔了声,“安安,妈妈给你买了一个好看的发绳,你看看喜欢吗?”
发绳是从她女儿手腕上拽下来的,一觉睡醒后,当成是自己买的了。
她松开手,掌心上摊着淡蓝色小肠发圈。
林枕溪点头说喜欢。
“那妈妈给你系上。”
“好。”林枕溪解下自己的头绳,转过身,感受着吴月君粗糙又笨拙的手指缓慢穿过她的发丝。
蹲到双腿快要发麻,吴月君才停下,“我的安安真漂亮。”
出来待了近二十分钟,吴月君精力告罄,脑袋一垂,昏睡过去,吴月君女儿让护工将人推回病房,单独留下来和林枕溪聊了几句。
望着她脸上毫无修饰的担忧,林枕溪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面对奶奶日渐孱弱的身体,有种被无力吞噬的感觉。
聊完后,吴月君女儿也回到病房,林枕溪看了下时间,已经到饭点,但她还不怎么饿,困倦倒是真的,打算先去买杯咖啡提提神,刚转身,就对上裴寂的脸。
男人挺拔地站着,像一棵青松,自带提神醒脑的功效。
她稍愣后,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裴寂大步走过去,“真巧,又见面了。”
“是挺巧的,”林枕溪故作不知,“你来这儿探望亲属吗?”
这话说出口时的语气比前几次都要轻松,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无所适从也没那么强烈。
她归功于是这几天接触了他太多的消息,脱敏疗法初见成效。
裴寂点头,“她今天刚住进来,正好是你负责的,她叫娄书文,你应该有印象。”
迟疑几秒,还是没把“她就是娄望姑妈”额外补充上。
顺着他的话再来一句“那还真巧”,过于虚伪了,但这会说其他话好像也不合适,林枕溪索性简单地点了点头。
裴寂忽然岔开话题:“这附近有什么好喝的吗?”
“弧形广场那块喝的不少,不过以奶茶店居多,专门卖咖啡只有星巴克一家。”
“星巴克也在广场那块?”
林枕溪摇头,“得先走到肿瘤医院那边,走捷径的话需要从西边小门进去,它就开在一楼大厅里。”
“肿瘤医院该往哪个方向走?”
林枕溪抬起的手垂落回去,虚握成拳头两秒松开,“正好我也要去那,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行。”
晚霞褪尽,天色逐渐变沉,零落的星杂乱分布着。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时,林枕溪注意到了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比起高中那会,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至于她的身高在大三那年就停在了171。9,现在这么一对比,他应该有190了。
察觉到她的注视,裴寂偏头问:“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在猜你有多高。”
裴寂直接报出一个数字:“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