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史云书此态,莳栖桐更加确信史云书先前的说辞不过是打消她的疑虑,怕她涉入危险,所以她更加不让,满脸委屈地看向史云书。
母女两就这么静静对视,直到一阵微风吹动遮窗的薄纱,拂过史云书的脸庞,她才收回目光。
清风停止,薄纱归位。
莳栖桐看到史云书笑意稍敛,面色微冷,“桐桐,你还有事瞒着母亲,对吧?”
那双一贯满含笑意的眼眸染上了几点愠怒,竟让莳栖桐隐隐窥见她隐藏于温和之下的果决与狠厉。
饶是如此,莳栖桐仍不想让史云书知晓自己遭遇之事,她眨眨眼,挤出一滴泪水,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母亲,我没有。”
史云书再次抬手替她拭去泪水,转头不忍道:“桐桐不要用这个眼神看着母亲了,纵使你让我心软了,今日我也一定要刨根问底。”
见此招无用,莳栖桐便也不再执着,她收起可怜的神色,抬眸望向史云书,眼含恳求,“若我肯告诉母亲,母亲是否能为我答疑解惑?”
“若我说不呢?”史云书眉头一挑,竟是想逗她。
莳栖桐立即扑进史云书怀中,乖巧地呼唤她:“母亲~”
史云书将她从怀中扶起来,理了理她的鬓发,“好了,桐桐,收起你的神通吧。我答应你,会为你答疑解惑。不过,你先老实道来,你回京一途,遭遇了什么?你最近又在忙什么?”
莳栖桐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母亲已经答应我了,那你先告诉我云州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也可以?”
史云书:“……”
迎着莳栖桐眼中的恳求,史云书最终还是点头,“真拿你没办法,好吧。”
“云州自许党之祸后,便一直处于动乱中。并非是许林树大根深,而是……”
史云书停在关键处,含笑望向莳栖桐。
莳栖桐知道这是她幼时与自己互动的习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便接着说道:“另有隐情?”
史云书点头,接着说道:“云州早已被外族渗透,这片土地早已是千疮百孔,然而朝廷却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晓。”
莳栖桐抓住关键,趁着史云书的停顿发问:“不知这外族是指?”
史云书眉头一皱,面色稍冷,“就我所知,除却灵渠十六部,南戎,北戎,可能还有其他部族。”
听史云书语中忧虑,莳栖桐便知云州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史云书又叹了口气,便对莳栖桐说道:“先不论这些,就说云州局势。除却外族,云州地处要塞,自古繁华,所以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既有匪患为祸,还有云州大大小小的世家商贾等相互倾轧。”
史云书抚上额头,似是十分苦恼。莳栖桐立即起身,走到她身后,为她按穴疏解。史云书制止她的动作,对她道谢后,拉着她坐到身旁,眼中多了几分询问,“若叫桐桐日后随我我前往云州处理这些琐事,你可愿意?”
莳栖桐完全没料到史云书会转到这个问题,她瞬间愣住,不知如何以对。并非不知如何以对,只是她心中有数,无论她答不答应,她都没有机会随史云书前往云州了。
与南戎之战已近在咫尺,算上训练的日子,若她不能在入秋以前参军,只怕没有参战机会了。所以,脱身之事她早已心中有数,只待那日到来,她便会抽身离去。
从此,世间再无莳栖桐。
比起一开始就没有指望,给了希望又将希望踩灭,才最令人绝望。但若是直接拒绝史云书,她又于心不忍。
史云书看出了她的犹豫,只轻笑一声,替莳栖桐圆说,“母亲一直都知道,桐桐不愿继承母亲的事业。所以,这并非给你施压,桐桐不要有压力。我只是看桐桐回家以后从未开怀,想趁云州一行,让桐桐能散散心,重复笑颜。既然你不愿,那便罢了。”
莳栖桐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史云书含笑摇头,示意自己知晓她的心思。最终,莳栖桐只对她扬唇一笑,虽然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知道,就算自己告诉史云书她要去参军,史云书也不会制止,说不定还会为她扫清障碍,护她前行。莳安康与莳栖梧亦是如此。
可世道多艰,她根本就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去建功立业。此道不通,那便只有一条路——更名易姓,女扮男装。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朝一日身份败露,这可是欺君大罪。她怎么忍心,怎能忍心,让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们,随她一起,共赴死亡?
所以,她除了隐瞒,除了假死,她别无他法。如此,就只能当这世上从未有过莳栖桐。当前尘尽散,她才能心无旁骛,专心应战,获取权势。
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己一直如这般被动。等大权在握,她自会改变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