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烧,但她知道,此刻必须忍耐。
她眼角的余光瞥向阿七,他依旧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唯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四周,包括她和商贩之间的互动。
“嗯……皮相是不错,”商贩终于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搓着手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就是这眼神太倔,不像个安分的。路上怕是难伺候,容易惹麻烦。这样吧,”他报了一个比阿七开价低了许多的数字,“这个数,我担点风险,如何?”
阿七嗤笑一声,站直了身体,虽然蒙着面,但那姿态充满了轻蔑:“老子不是讨饭的。就这个价,爱要不要。”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商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点伪装的客气消失无踪。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哼一声,声音带着威胁,“在这片地界,我库尔班看上的货,还没有买不成的!给你钱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他话音未落,暗中打了个手势。
旁边阴影里立刻闪出三个膀大腰圆、手持短棍的彪形大汉,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堵住了可能的退路。
“怎么?买不起,要强抢?”阿七的声音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透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整个人像一张缓缓拉开的弓。
“是又怎样?识相的,拿了钱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商贩库尔班厉声喝道,气焰嚣张。
就是现在!
芳如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剑拔弩张的对峙吸引,连阿七的肌肉也微微绷紧准备迎战的瞬间,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转身撞开侧面一个因关注打斗而稍有松懈的打手,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兔子,朝着记忆中来时方向,那片灯火最辉煌的主帐区域,拼命跑去!
她能听到身后传来阿七一声压抑的怒喝,紧接着是拳脚到肉的闷响、吃痛的惨叫和商贩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混乱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但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粗重的喘息灼烧着她的喉咙,散乱的发丝抽打在她的脸上,她不顾一切地拨开挡路的人群,眼中只有那个目标。
她终于踉踉跄跄、几乎虚脱地冲到那座最大、守卫也最森严的帐篷前,却立刻被两名持刀护卫拦住。
“让我进去!我要见哈丹大人!有紧急情况!”芳如气喘吁吁,声音因极度紧张和奔跑而尖锐颤抖。
帐篷内的哈丹似乎听到了外面的骚动,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他看到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如纸的芳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浓重的审视和疑虑。
他挥手让护卫退开些许,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是你?!你怎么……逃出来的?”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周身,“那个绑匪……他……没有再对你……”
芳如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在酿酒坊黑暗角落里的可怕经历,那被粗暴侵犯的痛楚和屈辱让她心脏一阵抽搐,几乎站立不稳。
但她强行将那股几乎要淹没她的羞愤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暂时……没有。哈丹大人,那个绑匪,那个叫阿七的,他就在市场里!他正要把我卖给一个商贩,我趁他们冲突才逃出来!你快带人去抓他!他蒙着脸,就在那边的牲口棚附近!”
就在这时,阿尔斯楞王子也闻声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穿着北狄贵族的华丽袍服,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
他显然已经从哈丹那里知晓了酿酒坊的事件,此刻听到芳如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
他看向哈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哈丹,竟有如此狂徒,敢在我的地界撒野,还敢买卖我邀请的客人?立刻带一队精锐卫兵,去将那个匪徒擒来!记住,我要活的,我倒要亲自审问,是谁给他的胆子!”
“是!王子殿下!”哈丹躬身领命,神色凝重。
他立刻点齐了帐篷外一小队装备精悍的护卫,匆匆朝着芳如指明的方向疾步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帐篷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偌大的空间内,顿时只剩下惊魂未定、依靠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立的芳如,以及气场强大、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的阿尔斯楞王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王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踱步回到铺着华丽地毯的帐篷中央,指了指旁边一个铺着软垫的矮凳,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些:“受惊了,先坐下歇息吧。”
他自己则走到中央的矮几旁,拿起一只精致的银质酒壶,不紧不慢地往另一个空杯子里斟了小半杯琥珀色的马奶酒。
帐篷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和皮革混合的气味。
王子端着酒杯,却没有立刻喝,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芳如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浓浓的好奇。“哈丹之前,跟我提起过你,”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说你……并非普通的夏国女子。你知晓许多……甚至连我们北狄内部都鲜为人知的秘辛?”他踱步靠近,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他还说,你似乎……能预知一些事情?比如,关于我继承汗位之事,可能会遇到的阻碍?”
王子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芳如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很好奇,”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银杯,酒液在杯中荡漾,“你,一个来自南方夏国的女子,是如何得知这些,关乎我北狄王庭核心的机密?你的消息来源,究竟是什么?”
芳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迎视着王子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合理且不易被戳穿的谎言,是假托梦中神启?还是声称偶然救过某个知晓内情的北狄落魄贵族,对方临终前透露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又都觉得漏洞百出。
就在她嘴唇微张,一个关于“草原萨满托梦”的蹩脚借口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异变,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审问中,毫无征兆地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