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胡说,苏捕头心知肚明。”芳如指尖轻抚案上卷宗,“若让人知道,苏捕头当值时只顾搬弄是非,不知还有哪家敢上门提亲?”
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几个偷听的差役慌忙躲开。苏燕面红耳赤,指着芳如的鼻子:“你竟敢调查我?”
“不过是恰巧听闻。”芳如重新执笔,语气云淡风轻,“苏捕头若有闲心关心别人的婚事,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案子上。毕竟……”她抬眼一瞥,“这才是正经差事。”
苏燕狠狠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去。
芳如垂眸整理卷宗,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待她找到黄江解了身上的毒,便离了这京城,去江南逍遥快活。至于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她重生路上的过眼云烟罢了。
午后的刑部衙门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芳如端坐在值房内,正专注地整理着一卷关于漕运案件的宗卷。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相碰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御前侍卫特有的仪仗步伐。
她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去,只见郑禹正领着几位主事匆匆迎出衙门,官袍下摆几乎要绊到门槛,额间隐隐可见细密的汗珠。
紧接着,那道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出现在院中。
周凌身着九龙朝服,头戴金冠,在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龙袍上的金线刺绣折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天子的威仪让整个院落都为之一静。
芳如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自己完全隐在窗棂的阴影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陛下突然驾临,不知有何指示?”郑禹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带着明显的惶恐。
“都到正堂议事。”周凌的声音冷静而威严,透过薄薄的墙壁清晰地传入耳中。
芳如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谁知那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所有人,一个不漏。”
她的心再次提起,只得低头混在人群最后,随着人流悄悄溜进正堂,选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站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凌端坐主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当他的视线掠过芳如所在的角落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白阳会已在京郊各处埋设‘赤焰雷。”他开门见山,语气冷峻。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芳如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赤焰雷”她再熟悉不过。
第四世时,她驾驶着满载这种火器的马车冲进京郊山谷,在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粉身碎骨。
那些记忆如鬼魅般纠缠着她,灼热的气浪,飞溅的瓦砾,还有血肉被撕裂时钻心的剧痛……
“此物以硝石、硫磺为主料,”周凌继续道,声音在寂静的正堂中回荡,“混入特制的‘流光砂,遇光即燃。每个‘赤焰雷都藏在特制的琉璃罩中,待到明日午时日光最盛之时,日光透过琉璃聚焦,便能引燃流光砂,自行引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上:“届时,整个京郊将陷入火海,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芳如不自觉地抚上左臂,那里仿佛又感受到被烈焰灼烧的剧痛。
她清楚地记得,第四世那个午时,她驾着马车冲进山谷的刹那,漫天火光将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虽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她成功让马车远离了百姓聚居的村落,保全了无数无辜的生命……
“怕了?”
周凌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芳如猛地回神。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却让她心头一紧。
“若是害怕……”周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苏燕在一旁掩口轻笑,投向芳如的目光满是讥诮。
其他几个年轻的女捕快也都露出不屑的神色,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不过是个烟花炮竹,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就是,白阳会就会虚张声势。”
“有些人啊,就是胆子小……”
芳如听着这些无知的议论,唇角泛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