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大官人正凝立如松,对着草靶子不知道练着什么。
李桂姐心头也是一颤,脚步微顿,随即脸上绽开一朵能甜死人的笑,捏着嗓子,将那把娇滴滴、颤巍巍的嗓音,拐着九曲十八弯的调子送了过去:
“爹——爹——!”
大官人听着这媚到骨子里唤声,霍然转身,见是李桂姐抱着琵琶,像株夜放的妖花般立在月门洞下。
“恩?”大官人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桂姐见老爷没有怪自己,心头大定,扭着水蛇腰走上前来,故意将怀中琵琶往高里抱了抱,那桃红抹胸儿裹着的胸脯便颤巍巍地更显眼了,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崇拜:
“奴婢心里念着爹爹,翻来复去,那心尖儿像被猫爪子挠似的,哪能睡得着!又…又怕莽撞了去书房,扰了爹爹的正经大事,没得惹爹爹厌弃…便想着出来透透气,谁承想…月下竟撞见爹爹在此…便回去拿了这”
她一边说着,眼波流转,象带着钩子般在大官人脸上身上缠绕,纤纤玉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琵琶弦,发出一声清越又带着几分撩拨意味的颤音:
“爹爹这般英武,练得辛苦…若不嫌弃奴家手拙,不如…收奴家在此,用这琴声给爹爹助助兴,解解乏?”
大官人眼瞧着李桂姐娇怯怯一个小人儿,抱着琴过来,走得香汗微沁,吁吁,胸前起伏不定,倒也不容易。
大官人心中爱惜,口中便吐出一个“好”字。
说完边抄起根棍棒耍弄起来。
这边厢李桂姐的琴声立时变了,果然弹得一手好本事!但听那琴音铮铮淙淙,时而如裂帛穿云,时而似幽泉咽石,端的妙绝。
大官人闻之,精神陡地为之一振。
着月色,细看那桂姐:一张小脸儿粉团也似,细腻。一点朱唇不点自红,微微抿着,更添娇媚。
身子玲胧剔透,那雪脯子随着抚琴的轻摇,白生生肉花花地晃人眼目。
无怪乎丽春院那老虔婆李妈妈,将她视作摇钱树、聚宝盆,指望着靠她与京城里的花魁争一日之短长!
难能可贵的是这桂姐儿抚起琴来,指法娴熟,气度沉静,眉宇间竟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举止从容,毫无轻浮之态,又是一股反差媚勾人魂魄。
若非深知根底,谁人敢信她竟是教坊司里调教出来的官妓?
正练完一套,又听得入神,蓦地一声娇滴滴、颤巍巍的“爹爹”自身后传来,直钻入大官人耳中,将他喊住。
大官人回头一看,只见那潘金莲儿,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软缎寝衣,那缎子滑不留手,紧贴着身子,更显出里头一段风流身段,鼓胀胀的。
腰下臀儿,外头松松披了件同色的薄纱罩衫,那纱儿薄如蝉翼,非但遮不住内里春光,反倒添了几分朦胧撩人的意思。
一头乌油油的黑发尚未梳拢,只用一根碧玉点翠的簪子斜斜绾着,几缕青丝俏皮地垂在粉腮玉颊边,更衬得那脸蛋儿:面若银盆,白腻光滑。
她莲步轻移,月光下薄纱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玲胧曼妙的曲线,真个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无一处不勾人魂魄。
大官人见她这般活色生香的模样,奇道:“你这浪蹄子怎地也起来了?这个时辰,你向来是睡得沉沉的。”
潘金莲没立刻答话,眼波先似笑非笑地扫过脸上笑容微僵的李桂姐,她樱唇微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担忧:
“奴正睡得正沉呢,谁承想,竟不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在这府里叮叮咚咚地弹琴?”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李桂姐,语气带着点‘关心’:“这琴声隔着几重院子都听得真真儿的,妾身是怕吵扰了大娘的清梦。大娘不耐睡,最是惊醒不得的。所以特地起身过来瞧瞧,看是哪个不知轻重的……”
她说到这里,仿佛才看清李桂姐一般,故作惊讶地掩口:“哎呀!原来是桂姐儿你呀?你这……倒是勤勉,深更半夜的就来给爷抚琴助兴了?可要仔细些,莫要吵扰大娘了。”
大官人一听“吵扰大娘”几个字,眉头微蹙,这金莲说的确实有道理,便说道:“金莲儿说得也是。桂姐儿,你这琴……停了吧,月娘睡的浅,歇着吧。”
李桂姐脸上的媚笑瞬间冻住,她恨恨地剜了潘金莲一眼:“是……奴家……思虑不周了。”说罢,悻悻地将琵琶推到一边。
潘金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得意的笑意,她款步上前,走到大官人身边,路过竟然还顺吧把李桂姐放在石桌的汗巾子拿走。
她伸出纤纤玉指,动作轻柔地用李桂姐的汗巾子沾了沾大官人额角、颈侧的汗珠,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爹爹练了这一身汗,晨露又重,仔细着了风寒。快些回房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才是正经。瞧这汗……愣个好闻,熏得奴馋的慌儿”
大官人一拍金莲的臀儿:“就你这个浪蹄子喜欢,走吧,去弄热水来,到你房里泡澡。”
氤氲水汽,浓得化不开,弥漫在宽敞的浴房里,将那巨大的柏木浴桶笼得如瑶池仙境一般。
潘金莲仗着先机,早一步卡住了近水楼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