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袖摆遮掩下的手屈紧,手背乃至手臂都浮起青筋,连下颚线亦绷起锋锐的线条。
田岁禾被他这锋锐冷意吓得一颤,因为害怕,眼巴巴地望着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双唇微颤。
楚楚可怜、欲说还休,却仿佛惶恐至极,又仿佛近乡情怯。
和从前的她倒是很像。
宋持砚稍顿。
*
在来之前,宋持砚想,田岁禾敢戏弄他至此,他定要把她抓回去,锁在房中牢牢扣在身边。
尤其当他与她对望的时刻。
过去的两年,这双眼眸令他夜不能寐,搅乱他梦境。
偶尔讥诮地看着他,说:“我怎么会喜欢你,我心里只有阿郎。”
偶尔内疚,心虚,甚至惶恐:“你别这样,放开我!”
但更多时候,这双眼的主人在他身下婉转低泣,羞赧地咬着唇不说话,手在推搡他,眼中却只有他,因他而生出糜艳情愫。
她在跌宕的情欲中求他。
宋持砚便会心软,温柔地吻去她的泪:“留下来。”
留在他身边,他便原谅她。
即便她抛弃了他,即便他对外表现得再冷淡,声称再也不会放过她,然而在梦里还是会心软。
终于重逢,田岁禾眸中并无心虚,更无怀念,惊恐戒备仿佛一堵墙,将他划入不被她接纳的范畴,嗤讽他的偏执。
宋持砚冷冷看着她。
他不会放过她。
然而很快她那双眼里盈起湿润,还有他熟悉的心虚,她迅速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也没逃走。
即便知道田岁禾心虚只是因为她很清楚她不爱他,她抛弃了他。
宋持砚仍改了心意。
他不曾撕破,疏离地颔首与她问候:“田娘子,多年不见。”
口吻如同对待只有一面之缘的点头之交,朱红官服更是让他有着上位者的淡漠和威慑力。
这一切平和如同虚幻,田岁禾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木楞地不动。
宋持砚从容自若地上前,公事公办道:“日前某随上官初到扬州,上官的马车不慎撞了田娘子的车,友人因离开扬州无暇登门致歉,特托我前来致歉,此为赔付金。”
他的手冷淡负在身后,只朝身后的小厮看了眼。
小厮捧着银票上前。
田岁禾讪讪接过,僵硬的舌头扯出含糊的几个字:“有……有劳了。”
她对宋持砚的话半信半疑,那日马车里的人不是他?那又是什么人值得他特地跑一趟?
突然的重逢让人不知所措,他的态度更是,田岁禾忘了还在身后的女儿。小青笋初生牛犊不怕虎,从阿娘的身后探出头,奶声奶气道:“凉,好看的大哥哥!”
清稚声音引去了宋持砚视线,他看向田岁禾身后的女儿。
田岁禾顿时又绷起来,她紧紧牵住女儿的手,身子克制不住地发抖,脚下却挪不动了。
相较于她的如临大敌,宋持砚则从容得仿佛不是她认识的他。他在女儿跟前蹲下身,面对田岁禾时的清冷少了几分,但仍清冷,显然不会与孩子相处:“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笋乖巧道:“小青笋是田明熙,田明熙是笋笋!”
宋持砚颔首。
他又问:“你几岁了?”
小青笋歪着脑袋,数手指头:“阿凉说,两岁半!”
宋持砚抬手,下意识想揉一揉她的脑袋,但又碍于礼节收回了手,只是压缓声音“嗯”了声。
田岁禾小心地观察他神色,在他视线转回她这里又仓促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