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揉了揉额头。
“那许是我多心了,也是,你大哥那样冷淡的人……”
*
敬安伯和柳姨娘一朝回府,田岁禾便觉得她像是处在浓云之下,随时会落下雨淋了她与孩子。
宋玉凝见她提心吊胆的,又无法替她解决问题,只能多陪一陪她,顺道也教田岁禾一些东西,好让她往后多一分底气。
这日玉凝邀她去藏书阁。
半途玉凝忽然有事离开,田岁禾坐在窗边等着,楼上忽地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只听这冷淡的脚步声,她就对来人是谁有了几成数。
田岁禾左顾右盼,一个慌乱钻到了桌子底下。
来人果然是宋持砚。
他独自拾阶而上,和平素一样清冷,立在光线蒙昧的藏书阁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可曾经在昏暗的祠堂暗格里,他曾埋头饮下多少暧昧。
想起那日,田岁禾就不自觉捂住了衣襟。庆幸自己躲了起来,不然当面见到他实在难为情,万一他又压着她胡来怎么办?
她双手抱着膝盖,缩在桌子底下,借着桌布遮掩着身形。
宋持砚坐在桌前,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竟是不打算走了。而玉凝也迟迟不回来,田岁禾怀疑他是不是派人把玉凝支走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是故意的,但她打算耗着,绝不出去。
但才这样想,宋持砚忽然站起身,透过桌布田岁禾看到他转身,应该是打算离去。
她才松了一口气,眼前忽然一亮,桌布被人掀了开。
宋持砚屈膝半蹲着,略微俯下身,隔着桌布的流苏跟她对视,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脚,闲适得仿佛在看戏。
“田娘子,好巧。”
“……”若是他嗤笑她胆小,或者直接把她拉出来,田岁禾可能会害怕,但至少不像现在脸颊涨红。
她的面子被他一句仿佛偶遇的“好巧”说得荡然无存。
田岁禾敢怒不敢言,依旧蹲在桌子底下,“不巧,我在躲你。”
宋持砚依旧没有像在祠堂里那样强势地拉她出来。
“那是我打扰你了。”
他甚至还好心地把桌布落下,坐回桌子前的椅子上,继续看起书,一页翻得比一页慢。
田岁禾总算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感觉了,她刚想钻出来,楼梯口传来宋玉凝的声音。
她来了二楼,“阿弟?你怎么在这里,可曾见过岁禾,方才我临时有事走开,让她在此处等我。”
“长姐。”宋持砚只是问候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他说话向来冷淡且缓慢,可以说这是久居上位的傲慢,也可以说是他们大户人家独有的风雅,总之不会像田岁禾这样别人一问什么就跟被审问的犯人一样急忙回答。
因而哪怕他停顿了好一会都没回答,田岁禾也没有听到宋玉凝再催促,可她却知道宋持砚此刻停顿不是因为矜雅的习惯。
他在等田岁禾求他。
田岁禾听到他慢悠悠扣了叩桌子,她更笃定了。
宋持砚这个狗官,他在威胁她,若是她不求他,他就会秉承着客观的作风,告诉玉凝她藏在桌下。
那可就不止丢脸了,还会让玉凝再次怀疑他们。
狗官狗官狗官……田岁禾欲哭无泪,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借着遮挡悄然戳了戳宋持砚。
他没应,她又戳了几下,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总算,宋持砚淡道:“不曾看到,许是等太久回去了。”
宋玉凝跟这位不近人情的堂弟没什么好聊的,便也下了楼。脚步声逐渐远去,田岁禾不敢再蹲,探着头从桌子底窸窸窣窣爬了出来。
抬头看到宋持砚垂眸看着她,目光清正坦然,很是君子,仿佛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