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一关上,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行径有多幼稚,宋持砚拉着田岁禾坐在窗前,摊开一册书卷,“不敢看我的话,看书吧。”
田岁禾欲哭无泪。
那她还不如看宋持砚呢……
用书镇住了田岁禾,宋持砚推门而出,闭眼吹片刻凉风,寻李宣询问两位嬷嬷的事。
李宣道:“陈嬷嬷已于三日前送回了宋家,林嬷嬷则到了东阳附近的别业里,每日都会给夫人写信汇报田娘子的事,且很是配合。”
原本夫人打算把田娘子接到另一处庄子里安置,大公子送走田娘子时也是如此打算。
只是那夜之后大公子改变了主意,把弟妇留在自己身边。
名义上则与夫人说是因田娘子动了胎气,不便行路,就近安置在东阳附近的那处别业。
夫人拟定的那处庄子里过半是夫人的人,而东阳的别业是大公子的产业,仆从皆听命于大公子,自会盯着林嬷嬷伪装出田娘子留在别业而非大公子身边的事。
可时至今日,李宣也不敢相信,他起初只当大公子是顾念田娘子有孕才纵容她认错,没想到竟会瞒着宋家人,把人藏在身边。
可大公子这样冷情,怎么会仅仅因为几日错认就恋上弟妇?
李宣想到了更合理的可能。
会不会当初田娘子并未有孕,是夫人为了三公子能留下香火,私下让田娘子与别人借。种。
借的便是大公子的种。
难怪林嬷嬷一有事就找大公子,大公子那样淡漠的人也从不推脱,对田娘子也还算耐心。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二人已经有了深入……
李宣恨不得自己愚蠢一些,至少可以装傻。可身为心腹,他自要尽职,忍不住提醒宋持砚,“此事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夫人还心心念念盼一个孙子呢。”
宋持砚早已想到此处。
“日后去寻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代替即可,母亲在意的是孙子,而不是田氏所诞下的孙子。”
见他铁了心如此,李宣也不再置喙,横竖田娘子没入家谱,名义上不算宋家少夫人,更不曾见过多少外客。宅院深深,只要宋持砚有心藏娇,外人又能知道宋家大公子孩子的生母曾是他亡弟的遗孀呢?
林嬷嬷被宋持砚要挟,只好例行给郑氏捎信写明娘子近日境况,“一切无恙,胎象亦稳。”
陈嬷嬷做事仔细,追问前去探望的女使:“可亲眼看到娘子了?”
女使说:“林嬷嬷说娘子记忆正乱着,见到生人就害怕。婢子不敢搅扰,但婢子问了别业的丫鬟,都说娘子的确如此。”
相比陈嬷嬷的谨慎,郑氏反而摇着团扇无所谓的模样。
陈嬷嬷还沉浸在宋府之外的自由中,主动请缨道:“夫人,要不老奴过去敦促一二?”
“不必,砚儿的人我自事放心。”郑氏落下团扇,“嬷嬷,您不在这些日子,柳氏母子越发得意,我憋着气一肚子,您如今回来了也正好,好歹能与我说一说话呀。”
陈嬷嬷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可内心却流下了泪。
她就是想避开夫人的怨怼啊。
陈嬷嬷最后挣扎一番:“老奴是想起娘子从客栈被掳走后,大公子单独带娘子回了东阳,听说是有正事,但孤男寡女,又曾有过肌肤之亲,老奴怕大公子越了界啊!”
郑氏对此仍是纵容得令人费解,“砚儿知道分寸,何况他们如今不是不在一块么?先让岁禾在外面安胎。等临盆之际,我会亲自去别业一趟,陪她诞下孙子。”
陈嬷嬷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
您怎么笃定会是孙子呢?
陈嬷嬷垂头丧气地留下,郑氏吩咐她:“嬷嬷替我给三叔公送个东西吧,催一催那件事。”
三叔公是宋家族老,也是郑氏姑父,是郑氏在宋家的最大助力。
郑氏不曾明示陈嬷嬷需要同三叔公催什么事,想必是个秘密,夫人虽然常跟她吐苦水,但也有许多事瞒着她。知道得太多会惹祸上身,陈嬷嬷并不好奇是何事。
*
转眼一月流逝指缝,田岁禾已适应了新住处,也适应了跟宋持砚的新生活。山野之人闲不住,征得宋持砚同意,她把房中花盆里的兰花拔了种上她喜欢的小葱和蒜苗。
“阿砚,看!”
宋持砚今日休沐,方从外面练剑归来便被田岁禾叫住,她捧着盆不知名的草木大肆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