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短暂的兴奋与欣喜过后开始胆战心惊,时常夜半从恶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被做成一副傀儡,穿着龙袍在皇位上被人任意摆弄,一切行为都由不得自己。在有了第一个儿子之后,他甚至梦到自己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改立那个襁褓婴儿为帝。毕竟一个婴儿要比成年的皇帝好掌控多了不是吗
但好在惠嫔的那个孩子早产了,身体十分孱弱,一看就不是皇嗣的合格人选。
是的,好在。
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尽管……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第一个孩子。
后来,皇帝终于还是熬了过来,靠着先帝留给他的人手坐稳了这个位子。
虽然过程艰难,但他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帝。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他对朝中事已是得心应手,再不是从前那副无知少年的模样了。
他一度认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张无措了。哪怕他知道谢家何家这些外戚都不安分,世家大族仍想架空他的皇权。但那又如何呢从前他们没做到的事,如今更不可能做到。
皇帝对此十分自信,即便当初从林四那里探得宁王陷害齐景轩的事,知道宁王不大老实,他也很是平静。
都是皇子,谁不想做储君不想做皇帝无非是能与不能而已。像宁王和景安郡王这种有世家大族支持的,他们只会更想。
可今日当他得知谢家在私采铁矿,确定宁王对皇位有意时,那股多年未曾有过的慌乱忽然又冒了出来,让他心跳加速毛骨悚然。
皇帝灌了口茶,压下这股忐忑的情绪,道:“继续让人盯着。石安既已入京,谢家那边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届时他们必有动作,一有发现速速来报。”
贺圆应诺,又道:“陛下,贵妃那边……不知是否知晓铁矿之事。”
皇帝冷笑一声,道:“她知不知晓,都不重要。”
私采铁矿,意欲谋反。既是谢家人,就不可能从这件事中撇清,更何况……她还是宁王的生母。
贺圆知道除了淑妃之外,这位陛下对后宫其他妃嫔无甚真情。此事既然被他知晓,不管贵妃是否参与其中,必然都难逃一死,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倘若贵妃知晓,宫中……陛下恐怕要更加提防一些,特别是后宫送来的饮食等物,定要仔细。”
贺圆道。
嘉贵妃与惠嫔不同,从一开始就是谢家精心挑选送入宫的,原本意在皇后之位,只是最后未能争夺成功而已。
这些年她虽在后宫,但谢家与她往来颇多,她在宫中也并非全无人手。
虽然皇帝已经有所防范,但若谢家和嘉贵妃在宫内宫外联手,保不齐真叫他们钻了什么空子。毕竟这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再严密的防守也可能百密一疏。
皇帝颔首:“这个朕知道,你不必忧心,自去做好你的事就是。”
贺圆再次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面色沉沉,待他走后对侍立在旁的福顺抬了抬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福顺平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点了点头:“喏,奴婢这就去安排。”
殿外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殿内却是气氛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皇帝又拿起陆衡写给齐景轩的那封信看了看,攥着信的手越收越紧。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孩子争夺储君之位,但决不允许他们在自己还在皇位上的时候觊觎这个宝座!他们可以从他这里要,但决不能从他手中抢!否则……别怪他不顾念父子之情!
第83章暗语一切如常
宁王是三日后收到的来自营州的消息,彼时他还在府中养伤,已经许久没出门了。
虽然太医说他受的是皮外伤,这些伤确实休养一阵便不怎么疼了,但因齐景轩的拳头大多落在了他脸上,那些淤青还未尽数消散,出门被人看见少不得要受到议论,他便关在府中没有出去。
原想着等伤好了定好想法子好好再收拾收拾齐景轩,哪想到还未等到这个机会,便收到营州来信。
“你说什么”
向来沉稳的宁王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目狰狞:“有人闯入了矿山”
“是。”
从营州而来的谢家下人满头大汗,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进门后都没顾上整理一下仪容便来传话了。
“那一行人是夜里闯进来的,看着是个年轻公子带着几个随从。我们当时便派人去追,奈何是在他们离开矿山时才发现的,有些晚了,没能追上。”
“后来我们一直四处搜查,但始终没找到那一行人的踪影。”
“七爷恐日久生变,就让小的来京城这边给您和谢家送个信,让您小心提防。”
下人说到这顿了顿,吞咽一声,神情有些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