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阳郑氏家主郑弼,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朝服,在数名同样穿著素服、面色沉凝的郑氏核心子弟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
郑弼走到御阶之下,无视两旁文武各异的目光,对著御座上的李承乾,缓缓地、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古礼,隨后开口说道:
“草民郑弼,携郑氏不肖子弟,叩见陛下。”
他身后的子弟也隨之跪拜。
李承乾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著跪在地上的郑弼。
“郑弼,”李承乾的声音在大殿中迴荡,
“你们滎阳郑氏,世世代代出朝廷大官,靠诗书礼仪传承家业,享受著朝廷的浩荡恩典。
可你兄长郑玄,勾结叛逆卢承庆,图谋造反,罪证確凿,已经在朱雀门外被依法处死了!
你们郑氏家族的门生和旧部下,在朝廷和地方各州各县到处都是,在推行新政的时候,表面上服从,暗地里却搞串联、耍手段阻挠,这些证据也都在这里!”
李承乾指了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
“今日宣尔等上殿,非为敘旧。”
李承乾厉声说道,
“朕只问你们一句话!
郑氏全族,是愿意自己清理门户,献上家里收藏的典籍、田產帐目,交出所有和叛逆有勾结的子弟以及门生的名单,遣散所有的僮僕和私人武装,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做个种地的百姓,用这样的方式来赎之前的罪过?”
李承乾隨即看向郑弼:
“还是要朕亲自动手,效法朱雀门外旧事,用尔郑氏满门之血,再垒一座『京观,以儆效尤?”
“轰!”
满朝文武,无论寒门新贵还是倖存的世家官员,无不骇然变色!
陛下这哪里是问询?
这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牒!
是要郑氏自绝於世!
是要亲手將这传承千年的第一等门阀,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郑弼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身后的子弟更是面无人色,有人已瘫软在地。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著御座上的年轻帝王。
“呵呵。。。。。。”
“陛下好手段,还一个“田舍翁”。。。。。。”
郑弼声音有些嘶哑了。
“我滎阳郑氏自汉末衣冠南渡,於滎阳开枝散叶,诗书传家,簪缨不绝。
歷魏晋之乱,经五胡之祸,隋末烽烟,千年风霜,多少帝王將相如过眼云烟!
我郑氏依然屹立!”
他的声音越来越癲狂,
“靠的是什么?是忠义?是仁德?
不!是这盘根错节的联姻!是这遍布朝野的门生故吏!是这千顷良田、万卷藏书!是这不容褻瀆的『清贵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