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几颗桃红棋子一起卧在她掌心里,被她抛起又握住,陈端一时分不清色彩斑斓的到底是她手中的石子,还是她具有魔力的纤长手指。
听见孔大勇的声音,孔净用抓着石子的手叩了叩桌面,“爸叫你。”
陈端回神,应了声,然后起身去那边桌。
过了会回来。
少年身影挡住顶上的老式灯泡发出的白光,孔净闻到淡淡的酒味,她倾身隔着桌面小声问说:“未成年人可以喝酒吗?”
她说话时微微歪着头,一侧的长发就从她肩头滑落,扫到桌上的棋盘。
眼皮上撩,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细碎灯光点缀,从陈端的角度看来,柔和又轻盈。
陈端从孔净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轻抿一下唇,轻声说:“没喝酒。”
孔净:“?”
“喝的小麦饮料。”
“……”孔净说,“所以我们晚饭吃的也不是牛肉,而是头上长了犄角并且会哞哞叫的猪?”
陈端轻柔一笑,“差不多。”
孔净无语,握着骰子在嘴边吹了口气,然后一掷,“是六!”
开门红,运气不要太好,她挪动“停机坪”上的其中一颗桃红棋子,走了六格之后,再次掷骰子,这次是一。
又一颗亮黄棋子跳出了“停机坪”。
轮到陈端,他摩挲着因为太旧边缘棱角都磨成弧线的骰子,正要抛出去,一只纤白手掌忽然伸过来,盖在他手背上。
孔净眼睛晶亮,“等会去石坑。”
她怕说话声被孔大勇和李贤梅听见,胸口压着桌沿几乎整个上半身都伏低在桌面上,黑长的头发像绸缎一样铺陈,发尾被风扇吹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陈端搭在桌上的手臂。
陈端觉得有点晕,眼前的景象变得迷离。
一只手被孔净无意识一直抓着,另一手手掌一翻,指尖似有若无,像是捏住了但其实并没有真的接触地圈住几缕发丝。
“去干什么?”他轻声问。
孔净眨眨眼,不答反问:“去不去?”
“去。”
陈端觉得不光是石坑,其实无论孔净叫他去哪儿,他都会说,去。
夜风沁凉,但也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孔净猫腰在黑暗中绕过这里一堆那里一箱的行李时,浑身燥热,心里直打鼓,生怕碰掉什么东西惊醒已经熟睡的孔大勇和李贤梅。
陈端在前面打头阵,已经轻手轻脚开了挂锁将铁门拉开。
点子是孔净提的,先慌的人也是她,她蹲在后面两手不停地用指尖去挠陈端,催促他动作再快点。
月光从檐下滑落,陈端抿紧双唇,忍着后腰传来的痒意,肩膀一偏,整个人似游鱼般从门缝溜了出去。
孔净如法炮制,紧随其后。
出了门也还是不敢出声,两个身影踮着脚尖顺着后面的瓷砖厂厂房跑出好长一段路后,才敢降下速度。
孔净拍拍胸口,往后看一眼,黑黢黢的厂房投下浓黑阴影,耸立的烟囱影子被拉长,碾过石厝,倒向不远处已经熄灯沉睡的石材厂。
孔净一颗心仍咚咚跳个不停,很兴奋。
转过脸,一束蓝白色光柱从陈端手中的电筒照在她的脚下。
“怕吗?”被小麦饮料浸润过的嗓子就是不一样,陈端的声音在清爽中带一点颗粒感,轻轻磨过孔净的耳道,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尤其好听。
“不怕啊。”孔净说,“该你怕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