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就打过电话啦,阿伯会来接我。”说到这个,阿禾提起行李袋和背包,“我先去小卖店那边等阿伯。”
“我送你过去。”
孔净担心赵兰兰一个人在家会怕,问要不要一起,或者去厂里嬢嬢家待一会。
电视机里的女主正被男主搂在怀里说着甜蜜情话,赵兰兰脸上泛着迷之微笑,眼睛黏在屏幕上,头也不回地让孔净快去快回,不要担心,她很勇敢。
孔净:“……”
孔净把铁门插上插销,不放心,干脆锁上,把钥匙从缝隙扔进去,叫赵兰兰收好,如果有陌生人来,千万不要开门。
仰头,瓷砖厂的烟囱在风力中巍巍晃动,像被几只无形的手从不同方向来回推拉。
孔净走得很快,阿禾拉住她,“从这边走。”
阿禾了解石材厂地形,从厂子中间穿过的确路途更短。
孔净点点头,提着阿禾的行李袋走在前面。
这年头没有监控,拖拉机轮胎印从石料场出口延伸出去,经过背身靠近森林的土路,滑下斜坡后,印迹就在和水泥路的衔接处中断。
水泥路车流汹涌,拖拉机汇入其中犹如小鱼入海,谁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
很大可能是找不回来了,但王叔不死心,让四个工人分成两拨骑上摩托车分别往水泥路两个方向去找,剩下的则去村子、附近厂房、林子……
陈端和赵长年纪小,又遇上这种鬼天气,没敢让他们走远,就只在瓷砖厂和石材厂就地寻找蛛丝马迹。
两个厂看起来面积不小,真要搞地毯式搜索那一套必定要花上不少时间,可丢失的是拖拉机,那种庞然大物扫一眼就知道在不在。
赵长觉得自己和陈端根本是被溜来打酱油的,一点实际作用都起不到。
“靠,下雨了。”他刚搜寻完大切机房,刺耳尖锐的切割声像带刺的藤蔓直往耳朵里钻,走出厂房,刚觉得舒爽点了,脸上和领口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就传来痛感,被雨砸的。
“回去算了,你觉得呢陈——”赵长晃眼看见不远处的石料场上跑过一个黑影,雨幕太大,眼睛里进了水,一眨眼就那人影就闪进了石料缝隙。
“你跑那边干什么?拖拉机根本开不进去……”赵长嘟囔着,犹豫一下,为了显示兄弟情,还是抱头冒雨也跟着跑向了人影消失处。
石材厂的石料没进厂房经过加工之前都很大,边长三米到五六米不等的正方体,两三个垒在一起,便于叉车挪移每块石料下面都垫了木枕,放眼望去像一堆巨石塚。
石料与石料之间空出来的缝隙可以过人,有些悬空隔出来的空间更可以藏人。之前就有疯子在石料场里安营扎寨。
赵长显然忘了这一茬,狂奔过去,落汤鸡似的根本顾不上其他,弯腰就缩进了石料洞里。
潮重湿热的空气里弥漫着烟味,赵长眼睛一亮,“你会抽烟?靠,给我尝尝!”
转过头,一个黑痩人影蹲靠在石料洞最里边,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嘴上叼着的烟头一点猩红,印着骷髅头的衣服面料洗饱雨水,顺着衣角滴答滴答淌下。
“你要烟?过来我给你。”
人影忽然开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普通话带很重的本地口音。
最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和眼下阴湿窒闷的环境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糙!”
赵长吓了一大跳,起身远离的动作太急,脑袋撞到顶上的石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石料放得并不结实,风声鹤唳,石料松动,压着木枕小幅度摆动,像个不倒翁。
人影哈哈笑起来,然后语气陡然变得阴狠,“赛林木(干你妈)!滚啊,阿巴嘎(外地人)!”
他骂得很难听,赵长脸色难看,下一秒就想弯身冲进去把人拽出来揍一顿。
滂沱大雨中,隐约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随即旁边缝隙入口处传来另一道年轻的本地男声,“冲匣难?伊来莫?(在干什么?他她来了没?)”
男声的主人骂骂咧咧,说着什么“调虎离山”、“被老头子知道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丝”之类的话。
踩过坑洼的泥水地,猛然看见一张陌生面孔,顿住。
赵长也愣了一下,看出这人和里面那个是一伙的,二对一,大概率打不过,他憋着一股气快速往外面走去。
“匣郎?(谁啊?)”他听见身后新来的那人在问。